早上,外面的天色才蒙蒙亮,时砚青就醒了过来。
不出意料的,她又被周含章抱在怀里。
时砚青此时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害羞,她的脸埋在周含章的胸膛,感受着他的体温,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嗯?”周含章动了动脑袋,下巴抵在时砚青的发丝上,声音慵懒,“怎么就醒了?”
他眯起眸看了眼床幔外的天色,还是黑的。
时砚青低声道:“心里有事,睡的不怎么安慰。”
她昨晚睡着后做了一个梦。梦里,她治不好刘安安,导致陆同疯了。最后她因为这件事愧疚不已,终身无法行医治病。
听完这个古怪的梦,周含章搂着时砚青腰身的手动了动,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
“梦都是反的。你不是说那个庞老师有办法治疗吗。今天我休沐,我陪着你一起。”
时砚青“嗯”了一声,眯了眯眼,又睡了过去。
室内安静下来。
早膳柳娘准备的是面条,时砚青没什么胃口,她让柳娘拿了牛肉辣椒酱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勺酱料放到面里。
香味瞬间扑鼻,吸引了她淡如白水的胃口。
周含章见状,笑着摇头,调侃道。
“你平日不是说早上吃太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吗。怎么现在是明知故犯?”
时砚青咬断面条,将口里的食物咽下后才回道:“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
“那给我也来点。”
一旁,淡叶上道将用白布盖着绳索封口的牛肉辣椒酱打开。
两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清平走了进来。
他起床后就用了早饭,此时闻着空气中扑鼻的香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老爷,夫人。门口有一位老汉求见,他说是夫人的老师。”
庞观来了。
时砚青闻言立马起身,先用手帕擦拭了下嘴角,确认仪容没有污损后才出去。
周含章紧跟其后。
他们走到前院时,就看见清酒领着一个老汉往里面走,于是停下了脚步。
清酒是认识庞观的,他跟着时砚青去了两次小荷村,刚才在门口见到庞观就先将人带了进来。
“见过老爷,夫人。”清酒欠身行礼。
时砚青对着他微微点头,目光赞许,“你先去准备两辆马车,叫上清平一起。”
清酒:“是,小的这就去。”
等下她要带庞观、周含章、淡叶一起去陆府,准备两辆马车,刚好分开坐。
想着今天就能解决刘安安身体里的巫蛊,时砚青从昨晚开始一直有些紧张的心,此刻也放松下来。
她微笑着和庞观说话,介绍周含章的身份。
“老师,这是我相公。等下会和我们一起去陆府。”
庞观视线落到周含章身上,仔细打量着,他顺了顺胡须,大笑着点头:“嗯。周大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当真是仪表堂堂啊!”
周含章早从时砚青那里知道了庞观的事,他心里对这个老汉还是警惕的,此时措不及防的听到这番话,忍不住挂上假面笑容。
“我与砚青夫妇一体。既然您是砚青的老师,以后我也唤您老师,可好?”
庞观毫不在意:“当然可以。”
见两人还要这么一来一往的聊下去,时砚青插话道:“老师,现在还早,您从村里来这时可用了早饭?”
庞观:“出门时吃烤红薯,现在正饱着。”
他说着手往腹部摸了摸,表示真的很饱。
“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就去陆府。”时砚青道。
刘安安的事情早解决早放心,这样她也不用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好再做一晚上的噩梦。
这边,清酒和清平也备好了马车等在门外,等时砚青四人各自上了马车后,两人手中缰绳一杨,马匹抬起蹄子往前走去。
陆同一大早就起来了,他用温热的毛巾替刘安安擦了擦身体,替她梳齐了头发。
他坐在床边,双眸泛红地盯着昏睡中的妻子。
这时,门外传来了桃叶的声音,她是跑着过来的,此刻气息不稳,正扶着屋内的桌子喘气。
“老爷,时夫人来了!”
这句话就犹如救命稻草一般,令陆同萎靡的情绪瞬间振作起来。
他立刻起身跑了出去,没有以往沉稳踏实的风姿,充满了急切。
这样的他与正准备进门的庞观撞了个正着。
“哎呦!”
庞观捂着鼻子,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幸好周含章上前扶住了他,才不致其跌倒在地。
这要是没有扶住,可就一屁股摔下去。万一导致骨折,可就麻烦了。
陆同意识到情况不对,也跟着伸手去扶,只不过慢了一拍。
“小子,在屋内跑这么急可不好。”庞观站稳身,揉着鼻子指责道,“我刚刚要是摔骨折了,那还怎么替你夫人治病。”
陆同按下急切的心情,欠身道歉:“是小子不对,还望老先生原谅。”
“行了行了。别站在门口挡着路了。”庞观摆摆手,示意这次就算了。
闻言,陆同连忙迈步往旁边站,将门口的路让出来。
庞观走了进去,周含章跟在后面。
时砚青刚才被他们挡在身后,这时才露了面,她略显温柔的笑了下:“这位老先生是我的老师。他医术高明、见识颇广,昨日我将安安的情况详细告诉了老师。老师有把握治好安安。”
陆同苦笑:“陆某多谢夫人了。等安安病好后,我们再上门答谢。”
他昨日在时砚青走后,就去杏林堂请了大夫过来替妻子看病,可是那些大夫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说多多休息就行。
可是安安昏睡一天,也就醒了一次。
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这样虚弱、昏睡下去,心中本有的疑虑彻底消失,只剩下悲伤与绝望。
时砚青视力极好,见陆同眼眸泛起泪花,她连忙移开视线,往里面走。
唉,早知道那晚就出手了。
她进了屋,庞观和周含章坐在圆桌前,桃叶给两人倒了杯茶水,此时正站在一旁。
治疗时屋内不易有太多人,时砚青让周含章和两个侍女都去门外等待。
时砚青搬了圆凳放在床旁,让庞观坐下。
她和陆同都站在一边,看庞观替刘安安把脉。
“嗯,刘夫人的情况比我想的要好上一些,”庞观收回手,摸了摸胡须。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药瓶,起身递给时砚青,“喂一粒药丸给她,再扎她的子宫穴,一刻钟后她体内的巫蛊就会死亡。”
时砚青接过药瓶,神色有些恍惚,就这么简单吗?
不对,子宫穴确实是她一开始的解法。但真正起作用的应该是瓶子里面的药丸。
这个药丸......里面不会有紫灵草吧?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庞观也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说完就拉着站在一旁像根木头的陆同走到屏风外。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学生了,你跟着我出去等。”
等他们离开后,时砚青掀开有些厚的被褥,伸手解开刘安安腰间的衣带,露出她的腹部。
她打开药瓶的塞子,往手心里倒出一粒药丸给刘安安喂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不需要喝水吞服。
时砚青取出一根银针,用随身携带的烈酒消毒后,快速又准确的扎入子宫穴。
几分钟后,一个奇异的画面出现了。
刘安安腹部忽然鼓起两个小包,有小拇指那般大小。
两个鼓包绕着子宫穴互相追逐着,时不时碰撞在一起,又快速分开。
每碰撞一次,鼓包就会小上一些,扎入子宫穴的银针就会颤动起来,等银针停止颤动,鼓包又碰撞,银针又颤动。
时砚青在一旁看的惊讶,这画面,她上次引鸡血虫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令人浑身不适,甚至恶心。
这两个鼓包应该分别是无子虫和兔虫,现如今药丸发挥药性,将两者聚集在子宫穴附近,使两虫相杀,又不伤害身体。
差不多半刻钟后,鼓包消失,而银针则是一直在颤动。
时砚青知道这是巫蛊还没彻底死亡的意思,她又耐心的等了会,等银针停止颤动后,才拔针。
银针被拔出后,时砚青凑近仔细看了看针尖,那处正微微发黑。
看起来像是被灼烧的黑。
时砚青将这根银针单独收起,准备回去之后处理掉,毕竟是沾了巫蛊的针,以后也不敢用来扎其他人。
她弯腰将刘安安的衣服穿好,又将掀开的被褥盖回去。
“她大概一个时辰后就能醒来。”时砚青出门后,笑着道。
陆同眼中瞬间激动不已,他迈开步子就想进屋,但又停了脚步,转身对时砚青等人深深拜下。
一旁,桃叶也跟着拜下。
“陆某今日感激不已,来日定会报答救命恩情!”
时砚青虽出手救了刘安安,等给药的是庞观。
她一时也不好说话,只得将目光投向庞观,想让老师说些什么。
庞观收到学生的目光,只好上前扶起陆同。
“行了行了。之后你给我带坛好酒就当报了救命恩情。老夫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喝酒。”
陆同站起身,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庞观看不惯他那副样子,也不多说,转身就走了。
时砚青见此,无奈上前,“陆县丞,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和含章就先走了。老师还等着我们送他回去。”
陆同再拜:“今日多谢了。”
时砚青无奈看向周含章,见他一脸看热闹的模样,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周含章“咳”了一下,扶起陆同,“别拜了,快去陪你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