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枝叶唰唰作响,带来远方的消息。
药铺前天就开门营业了,但无奈镇上的百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求医问药,三天来,铺子里没有一个客人。
早上洗漱完毕,时砚青和周含章去前厅用早饭。
周含规今日也难得晚起,与他们一起用早饭。
三人在前厅桌前各自吃着碗里的米线,淡叶和柳娘等人在侧厅用饭。
米线是柳娘自己做的,吃起来劲道爽口,汤是煎蛋汤,又加了一点点辣椒粉做成的牛肉酱,香味浓郁,十分美味。
时砚青平日吃一碗就够了,今天却吃了一碗半才放下筷子。
至于周含章兄弟两,胃口大的很,吃了整整两大满碗才停下。
“今日吃的这米线倒是好吃,辣味不重却十分诱人。”周含章吃完后点评道,他端着消食的茶水,递到嘴边喝了口。
时砚青倒没有喝茶,她只微微靠着椅背而坐,将身体放松下来,享受美食带来的愉悦,她眼眸带笑的看着周含章,也不说话。
“嫂嫂,明日早上再让柳娘做些米线吧。太好吃了,我还没吃够。”
周含章今日额间带了一条青色抹额,上面绣了他喜欢的长剑,镶嵌细小珠宝,显得贵气又有几分侠义。
米线确实好吃,时砚青在京城早上用的差不多都是面条,倒是很少吃米线,现在吃也有几分喜爱、新鲜。
她点点头:“好。我等下就跟柳娘说这事。”
三人说了会话,周含章就先起身离开了,他今天又不休沐,还要去衙门上值。
再加上最近忙着组织人手丈量田地,他忙的很,几乎子时才会回府。
那时候时砚青早就睡了,只在第二日早上起来时才会见到他。
今日时砚青没有去药铺,而是带着淡叶去陆府探望刘安安。
自从那日治好刘安安后,时砚青每天上午去药铺,下午去小荷村找庞观学医。
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几头跑。
庞观见她才学几日,就消瘦几分,决定将授课地点改在城里。
当时时砚青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在村里居住的老师竟然在县里面有一套房子。
后来她才得知,这套房是别人送的。
进了陆府,桃叶一脸精神又高兴的将两人带到主院。
刘安安身体还有些虚弱,再加上这几日降温厉害,陆同不许她出门,她没有别的事情做就待在房里看话本或者绣花。
那日她醒来后,从陆同口中知晓事情经过,对时砚青也是满怀感激,甚至有了几分亲切。
这时,她本来还半躺在软榻上盖着毛毯绣花,见到时砚青进门后,花也不绣了,掀开毛毯就准备下地迎她。
“快别下来,继续盖着。”时砚青观她动作,预测出她的行为,快一步开口阻止道。
“这,”刘安安自觉有些失礼。
时砚青强硬道:“你身还没好全,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别的什么不用在意。”
时砚青是真不在意这些礼数,她语气真挚又关切,令刘安安放下心来,面上随之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砚青,我本想着等身体恢复后和夫君一起上门向你道谢,没想到今日你来看我。我心里高兴不已,不如你今天中午留下来用膳,我让厨娘做些拿手好菜。”
“用膳就不必了,不如改日我们一起出城游玩。听说普贤寺后山的有一片枫树林,景色很是壮观。”
时砚青本就爱游山玩水,自从回京后,她鲜少外出游玩,来到云水县的这段时间也没有机会。
此时提出,却是正好。
刘安安欣然答应:“好啊。虽说这里十二月的时候去观赏枫树林最好,但现在去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十二月?难不成那时树上还有枫叶?”时砚青有些疑惑,到那时枫叶不都掉光了吗。
刘安安解释道:“云水县靠南,这里的枫叶一般都是十二月才会变红,叶子掉落的时间自然也会比别的地方晚。”
时砚青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她来了兴致,“叶子掉的时间这么晚,岂不是说这里的冬日不怎么冷。”
“这里的冬日确实不怎么冷,都不用置办厚实的棉衣,稍微带点棉花就能保暖,度过冬日。”
刘安安知道时砚青是京城来的,那里冬天的气温不必这高,仔细解释道。
时砚青接受良好,毕竟现在已经十月初,她有时穿件夏日的袄裙也不会冷,可见这里气温比京城高。
两人接着又聊了会,说了些平常的八卦趣事。
“砚青,你听说林家的事情没?”
时砚青疑惑:“什么事?”
刘安安道:“林老爷不是才办了丧礼,他的小儿子当了家主,大儿子却不同意。这几日一直在闹着要分家。”
时砚青摇头:“这段时间我一直待在药铺,也没关注林家的事情。况且我与林家也没有往来,就更不关注了。”
刘安安初时是个怕生的性子,待与人熟悉后就十分热情,特别喜欢聊天说八卦。
她见时砚青不知晓其中内情,连忙说出打听来的那些事。
“林老爷生前娶了第七房小妾,这你知道吗?”
时砚青点头,这事她知道,还是和周含规一起听到的。
刘安安继续道:“听说那小妾是山里的女子,长的貌美娇艳,林府中人称其为玉夫人。这玉夫人在林老爷生前很是得宠,在林老爷死后却没了消息。”
“前几日,林家大公子突然闹了起来,说是要分家。外人只以为他想要当家主,不肯接受自己在幼弟手中讨银子生活。”
“却不知,林大公子私下将玉夫人收入后院,又从玉夫人那得知林老爷生前本是想立他为家主,却被幼弟从中截断。”
时砚青只觉得像是在听话本子一样,内容狗血又离奇,她好奇地看向刘安安问:“这些事情难不成都是真的?”
刘安安立刻点头,脸颊因说的太激动而泛起绯红,“这些事都是真的。桃叶平日里同林家后院看门的婆子十分熟悉,这事都是那婆子告诉她的。”
然后她就告诉你了。时砚青在心里补充道。
“那现在林大公子为何要闹着分家,他收了父亲的小妾,不应该安分起来不吸引旁人注意吗?”
“这事桃叶还没有打听出来,我猜也许和林家主有关,毕竟林老爷子嗣多,他那些兄弟都不服管教。”
“林大公子也许就是杀鸡儆猴里面被杀的那只鸡。”刘安安最后道,将尾音定下。
事情经过如何,外人知之甚少。
时砚青只当听了个新的话本,也不打算再将这事说与旁人。
她之后又待了一刻钟,就和刘安安告辞离开了陆府。
下午,外边下起蒙蒙细雨。
时砚青估摸着时间,坐马车到了庞观的院子外。
此处靠近县里的书院,巷子里十分清净,也颇有书香气。
庞观带时砚青到了偏厅,里面收拾出来一张学堂上课的书桌,前方有一木台,是他讲课的地方。
时砚青之前在小荷村上课,都是随便找个矮凳坐下,今日这般正式的场景倒是让她梦回幼时的学堂。
心中不由紧了紧,想起夫子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来。
巫医自古就有,在千年前,曾担任着与神明沟通,传神明旨意的责任。
那时,巫医地位非常之高,甚至有罢免皇帝的权力,使帝王非常忌惮。
后来,某任皇帝在位期间,因巫医误传神明旨意,使得千万百姓死于灾难,皇帝大怒,下令将巫医处死,却被当时的太后阻止。
而那位太后正是一名巫医。
虽然这事被太后所阻止,但民间百姓对巫医却不再像从前那般信任,中医得以发展。
随着时间流逝,皇帝的权力逐渐增大,巫医的地位也越来越低,甚至被人认为是邪医、鬼医。
只因为他们的手段,令常人难以接受,觉得恶心恐怖。
时砚青现在学的就是剖腹,属于巫医的一种治疗手段。
庞观将准备好的猪肉端上来,拿起小刀,现场教学。
“虽说猪肉与人不一样,但毕竟都有肉,下手的时候所看见的和感受到的应该大差不差。”庞观脸上带了一块面罩,只露出那双扁小的眼睛,此时正一边看着时砚青一边讲话。
时砚青会做饭,虽然手艺平平,但肉菜还是会煮。
猪肉,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厨房之外的地方用到,一时有些发愣。
“认真听!”庞观呵道。
时砚青连忙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放到庞观手中的动作上,认真观看。
“你记着,下刀的时候不要想着一下将皮肉切开,要将......”
耳边是新奇又引人的知识,时砚青渐渐听入神,快速吸收与接纳新的医学知识。
最后,她将面罩带上,又拿了干净的手套带上,接过庞观手里的小刀,按着刚才所学的技巧,划开猪肉。
一边观看的庞观暗暗点头,心中十分满意。
他本以为这个女娃会紧张、害怕,没想到接受的这么快,上手也十分果敢。
教学时,偏厅只有他们两个人,淡叶则是在外面守着,不然她要是见着这一幕,怕是会脸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