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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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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嫣下得马车来,只见是一条平常不过的山坡小巷,两旁夹着高高的平粉墙。墙上每相间一段距离,便开一道窄窄的双开暗朱红门,门与门间相隔不远,想必里面院子并不大。

两圈老铜环安静贴着门,两旁没有石兽,门下是两级灰石台阶,门上薄薄瓦顶。从大门望进去,只见粉墙背后依着山坡地势,渐次升起层层黛色瓦顶,屋顶上不见有龙凤神兽镇着。确实如林渊所说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居民区。

唯一能确认没走错路的,是面前院子的门旁挂着个不起眼的木牌,浓墨写着两个字,“缘系”——飞龙画凤,一看就是林渊的笔迹。而且那撇捺张扬得,快舞上天了,落笔的时候怕是心情挺好。

里面听见声响,一个丫鬟开了朱红门走出来,一见沈嫣主仆,明晃晃地满眼惊艳。快快行了礼,对沈嫣灿烂一笑,“这定是六王妃了。”

阿堇扶着沈嫣下车,微笑道,“有劳这位姐姐,麻烦替我们王妃通传一声。”

“林大小姐快出来了,王妃跟我来。”

丫鬟麻利地给车夫指了路,“绕过东侧巷去后面安顿马车,然后去后边儿找王大叔,让他带你休息一下,吃喝随意,我们这儿不兴给赏钱。”说着给沈嫣扶着门,“王妃请~”

沈嫣刚抬步,一个小丫头从门里飞跑出来。带沈嫣进屋的丫鬟立刻骂道,“要死了你,看着冲撞王妃!”

小丫头对着沈嫣连福了几福,求王妃恕罪。沈嫣抬手叫她起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这么急,小丫头道了谢,拔腿就往巷口一溜烟地奔去,边跑边念咒似的叫唤一大串零嘴“松仁子、香瓜子、甘草翠梅、兰花豆、桂花糕、冰糖蜜橘…”

扶门的丫鬟哈哈笑着拿手在嘴边一圈,对着巷口大喊,“给我再买袋五香卤蛋!”

巷口传来一声,“呸!”

“卤蛋!不然你别回来了!”

“哎知道啦!”

丫鬟自己笑了一下,对沈嫣她们说,“这里没有好厨子,王妃等一下吃什么,叫人买就是。”

沈嫣好奇道,“我以为这院子置好有一阵子了?原来还没请厨子?”

丫鬟嫌弃地摆摆手,“哪里,是林大小姐好兴致,说来到这里就要有百姓家常的样子,吃厨子做的没意思,要自己洗手作羹汤。她是做了,一天一个样,可漂亮了。但全是给予熹小姐吃的咧~有我们的份嚒。”

沈嫣略一愣,林渊居然会下厨。

丫鬟见沈嫣一脸惊诧,怕她以为林大小姐待下不好,又忙道,“后院里也有妈妈们做菜,很不错的!不过都是些平头百姓的东西,给我们吃还行,王妃怕是吃不惯。”

沈嫣温柔一笑,“我从前在山上也是吃山民的家常菜,现在还很怀念呢。”

啊林大小姐的朋友都好亲民好温柔,还这么美~丫鬟两颊红红,请她们进门。

几人踏进缘系院正门,门内竟没接庭院,直接就走进了一间宽敞的大屋里。当中一架顶天立地的大理石屏风墙,把屋子前后一分为二。左右两排整齐的万字如意雕花排窗,透进来淡褐色日光。屋子里案桌椅子、屉橱柜子一律不见,空旷得理所当然,看来是只作玄关用的。

沈嫣站定在那幅大理石隔屏前,目光随着上面连绵的石纹流动,“这石山水真是好,天然的万里河山,林渊怎么不题字呢?”

“我就说这只能由阿嫣来看,予熹还说摆这么大块五花肉在门口干嘛。”林渊从屏风墙后转出来,笑道,“稀客啊,六王妃终于得空了?”话音未落,上下扫了沈嫣一眼,见她今日穿着家常的薄紫色坠线披肩直襟衫,藕白长裙。一身淡紫,比木槿的紫还轻渺些,看着春意温柔,眉眼含情。林渊挑唇一笑,她还担心沈夫人来住了半月有余,阿嫣怕要被削得骨头都不剩了,现在看来,过得竟然还不错。

阿堇福身,“林大小姐。”

丫鬟道,“林大小姐出来了,那劳烦你吧,我先带这位美人姐姐进去放东西。”

阿堇手上拎着几坛酒,对林渊晗一晗首,跟着丫鬟绕过屏风进去了。

林渊的目光跟着阿堇手上的酒直转到石屏后,才终于收了回来,“我这里酒多着呢,说了不用带东西的。什么酒?”

“是明宇从南边带回来的桂花秋露,说是陛下喜欢。”沈嫣甜丝丝一笑,“潋潋说要给你尝尝,硬是扣下几坛拿来了。”

“桂花秋露啊,那真是托潋潋的福了。”林渊往沈嫣身后张望一下,“她人呢?”

“去铺子转一圈,等一下就过来。”

林渊笑着摇头,“这林老板,真了不得,一天都放不下她那算盘。走吧,媞娜也在里面,都在玩呢。雯雯新研究了个什么乐器…哦你还没见过雯雯,那小子,可有趣了。”

沈嫣顿时来了兴趣,“听你们提过,是潋潋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

“嗯,说是被抓进教坊,关了几年,学了手琵琶。第一次见客就给人家爆头锤了一顿,被她们妈妈绑起来差点没打死。潋潋也不知怎么碰上,就给买回来了。她那守财奴,居然也舍得,雯雯身价可不便宜。”林渊无奈笑道,“自然了,予熹那么喜欢这小子,潋潋还不抓着我一顿薅?连本带利给赚回去了,你们王府可一分钱没亏的啊。”

沈嫣捏着唇,礼貌地笑了笑,“潋潋…去教坊?跟着你去的吗?”

林渊笑脸顿时刹住,潋潋没跟阿嫣提过教坊啊?林潋给教坊那些姑娘们可做了不少舞蹈小道具,常去送货。姑娘们哪有不喜欢的,便次次都留她下来玩,新排的舞跳给她看,新学的曲儿弹给她听,一分钱茶水都不收她的。林潋混教坊都混成自家后院了,原来阿嫣不知道啊?

不过想来也是,沈嫣这女夫子迂腐得很,也难怪林潋在她面前就变个样,爪牙全收收,乖得跟个刚蒸熟的糯米团子似的。

林渊转了下眼,好心帮林潋解释,“害,教坊嘛,里面有男有女,有歌有舞,有陪着喝酒玩耍聊天的,也不是只有男客才去的。”

沈嫣一皱眉,听起来更鱼龙混杂了。

林渊见她神色不快,又找补道,“潋潋就去听听曲儿看看舞,她喜欢听丝竹,还会跟着蹦哒呢,你不知道吧?再说,里面各路可人儿多了,我也爱去啊。”

当然,那是从前。现在去,得带上个随身娃娃。看完一支舞,娃娃扭头眨眨眼问林渊,「好看吗?」答好看,就会跟着「她好看还是我好看」;答不好看,就会跟着「你都不懂舞,平常我跳的你是不是也不懂」。

总之,现在林渊也渐渐少去了,至少没林潋那厮去的多。

沈嫣睫毛落下,盖一片阴影在脸上,“不知道,她没说过。”她从不知道潋潋喜欢听曲看舞,不知道潋潋去的地方这么广,朋友这么多。她能想象的,只有一个何昱深。

林渊拍拍她,“怕你骂吧。你也是,管她管得跟自己孩子似的,倒不见你管王爷。”

沈嫣淡淡一笑,跟着林渊转出大屋,屋后豁然开朗,竟是个长形的大园子。天光洒下,当头几株广玉兰,碗口大的厚肉白花开得正旺。园中花木扶疏,静水成湖,湖上浮着丝丝烟雾,一道小小的九曲小桥伏在湖面上。东西两道蜿蜒的爬山廊,围着中间的园林水景。园子越往北越高,尽头正北最高处,坐落一间正堂大屋。堂前飘出个大水台,被庭中的白皮松挡了些,沈嫣看不真切,只听见阵阵弦乐声,和着女孩子们的笑声,从水台远远飘来。

水台之前,园西座落一间临湖水榭,秋水纹格飘窗错落掀开,里面沧浪碧色纱帘子偶然飘出一角,微风一抽,又滑进去了。晚上若得在那窗前坐一坐,浓绿锁窗,明月团团,真真何似在人间。

沈嫣不禁长叹,“这园子~从外面看,根本猜不到院里面原来别有洞天!”

林渊笑道,“本来是个四合院子,方方整整的,三进三出。我跟予熹两个人,要那么多大屋干什么,不如弄些好玩的。你不知道我找人引水挖池,弄了老久了,才搞成现在这样。”

沈嫣指指湖岸的广玉兰,“正月才过,怎么有玉兰花开得这么好?你是种的什么品种?”

林渊下巴向高处的小湖撇了撇,“湖里引的温泉水,湖岸的泥都是暖的,一年四季花都开。”

沈嫣震惊道,“引的温泉水?你不是就为了请我们来一天,这么砸金砸银地催花开吧?去林府抬几盆大的来摆两天就好啦。”

林渊耸耸肩,“予熹说北月没有广玉兰,开给她看看。”

沈嫣失笑道,“广玉兰初夏就能开了,才几个月,等一等嘛。”

林渊微微一笑,带她踏上东面曲廊,领在前头,仿佛自言自语,“谁知夏天什么时候来,谁知它来不来,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她们脚下的台阶铺着席纹砖地,三片瓦条往左,三片瓦条往右,整齐有序地一路延伸到长廊尽头。这园子一掷千金,连长廊地板也铺得这样繁复。整个园子一眼望去繁花胜锦,堆满砌满,处处透着丝过度的及时行乐之感。

沈嫣不太清楚林渊略带哀伤的“人生得意须尽欢”源于什么,也许是她压抑多年,一朝得了予熹这个知己,看破了;也许是林太尉这两年在朝堂上不很得意,林渊担心家里以后供不起她的奢靡了;也许是她跟予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知什么时候说没也就没了。不像沈嫣和林潋,她们倒是不可能拆的。

沈嫣想到林潋,面对着林渊,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歉疚。林渊扭过头来,碰巧看到沈嫣一副似甜似苦的表情,目光怅惘地望着园子。林渊想着自己的今朝有酒今朝醉,也想起上次她去六王府,看见阿嫣床上摆着林潋的鼻烟壶。

林渊心下无奈,轻甩了甩头。

两个丫鬟手里捧着什么,欢声笑语地走过,见到林渊两人也不垂头避让,快快地对她俩福了福身,踏着轻快的步子继续说笑着走远了。

沈嫣跟着林渊走到长廊间一个凉亭里,顿住脚步欣赏外面的湖光花色,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这园子,真是自在,连下人们都开开心心的。”

林渊轻笑,“她们是开心,拿着我的月钱,没大没小的。”

“那是你这主人当的好,下人做事能干,又从心里觉得你亲切,把这里当自己家。”

林渊和沈嫣一起往外看着园子风景,良久才开口,“她们也确实没家了。现在外面流落的女孩子这么多,她们能找什么事?能进教坊都算好的。予熹说我们既要用人,就全都请这些好了。”

沈嫣也有耳闻,这两年大盛要严防边境,处处征兵。从前一家怎么都要留一个成年男丁,现在也不管了。很多百姓家里都只剩了女人孩子,很多到了年龄的少女便被贱价卖了,换家人安适点的生活。沈嫣叹气道,“那也好,能进你这,也算是有幸了。再说,还有你这么好欺负的主子呢。”

林渊苦笑一下,“说到底,我也有点责任的。”

沈嫣不解,“国家征兵,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渊摇摇头,没说话。大盛征兵,是为了边疆固防。而边疆根本无战事,固的是什么防?不过是她们林家独大太久,皇帝终于出手了。要大量扩充兵力,稀释她爹在军中的影响力。

这事她看得出来,她爹自然也看得出来。爹看出来了,于是在朝堂上更加积极、处处要表现、处处要压下陛下想重用的那位副手一头。他越用力,陛下压得越紧,陛下压得越紧,她爹越用力。

最近连一直在北月镀金的林意洋都被爹召了回来,要给他说亲。不用说了,定是哪家位高权重的嫡亲大小姐。林意洋娶完了,情势还没回转,家里不剩林渊一个可联姻了吗?

虽然她二十二,年纪不小了。但联姻这种事,年龄一向是最不要紧的,阿嫣不也嫁了小六王爷吗。林汐嫁的时候,也还没十五。

沈嫣见林渊沉默不语,想是自己问到了朝政相关的,只好绕开去,“无论如何,现在百姓是不太好过了。如果有什么你想到我们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林渊温和一笑,“你们府自己都一堆事呢。我听潋潋说,曼霓跟着回山上了?你自己忙得过来吗?”

“还有青玉呢。我想着,等海棠的胎稳了,我和青玉好好教她,等到她能独当一面,我也可以退居幕后了。”

“哎呀~在你手下讨口饭吃真是不容易,怀着孩子还得学东学西的。”

“我当然会看着她身子的嘛。”

林渊笑了笑,手一拍凉亭柱子,抬步继续往北正堂走。

提起海棠怀孕,沈嫣不免想起她母亲求来的送子药,前后看了眼,拉着林渊又停了步,凑在林渊身边压低声音,“跟你说件事。我母亲下山,给我求了不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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