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街道洒满银色的月光，猫啼狗吠人声逐渐停息，苏菀菀和沈乾收拾利索准备出发，她还贴心地留了自己的手机放在春生旁边，以便能随时监控他的状况，才放心地离开屋子。

两人趁着无人注意，使出疾风步，窜过了黑着灯的保安岗亭，没有引人怀疑。

来到王思懿的家门前，看着门口围着的警戒线、贴着的封条，苏菀菀犯了难，该不该留下灵气的痕迹呢？沈乾没有多言，直接用灵气化风，把警戒线和贴条都吹掉了。苏菀菀冲着沈乾比了个大拇指，沈乾瞥了一眼，径直推门而入。

偌大的公寓没有灯光，借着落地玻璃窗透过的一些昏黄的街灯光，他们开始一间一间地搜索。

苏菀菀对这灵气的味道十分的敏感，浓重的血腥气显得空气黏着湿闷，还伴随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苏菀菀忍不住去开窗，沈乾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看见苏菀菀朝窗口靠近，便让她把窗户开小一点。

苏菀菀扯了张帕子捂住口鼻，沈乾转过头看她，她指着自己的口鼻，做出yue的动作，沈乾关切地小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还没到吃溜溜梅的地步。”苏菀菀还有心情来个玩笑：“这味道可真难闻。”

公寓的房间找了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沈乾背对着苏菀菀，用手对着墙东敲敲西敲敲，半天还是没有找到。苏菀菀心想，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哎，豁出去了！她把帕子一扔，使劲一嗅，寻着最浓的方向走过去。

那是一面用书柜遮挡的墙，林林总总的图书挤得密密麻麻的，上面几乎没有灰尘，是被人精心打扫过的，苏菀菀径直按向味道最浓的那一本，啪嗒一声，那本书后退着倒下，书柜应声打开，露出另一番天地。

暗红色的灯光笼罩着一尊女人雕像，她有一头如海藻般的微卷长发，低头颔首，笑意盈盈，她穿着一身红色纱裙，就如那天他们见到的那个诡异人偶一样，都长着苏菀菀的脸。这尊雕像就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在等苏菀菀的到来。

这瞬间，苏菀菀脑中闪过了很多想法。是讨厌她而做的恶作剧，是暗恋她，还是跟她的身世有关，甚至……这个雕像的原型会不会是她的亲生母亲……

直到沈乾开口，才阻止苏菀菀的指甲继续往肉里嵌：“别看了。”

紧接着，苏菀菀的眼睛陷入一片黑暗。她听到沈乾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熟悉的温度透过衣服熨烫着她翻腾的心绪和灵魂。

“别看了。”沈乾的声音带着无奈，以及悲伤。

为什么？苏菀菀脑子里只剩下这三个大字。

似乎感觉到苏菀菀身体僵硬，体温快要降到冰点，沈乾手往里收，苏菀菀被按在他怀里，头发上传来一下又一下的抚摸。

苏菀菀伸手，放在沈乾侧腰上，不知是想要推开还是抱紧：“小师叔，我没事。”

沈乾缓缓地松开了手。

桌上的那尊雕像不知是因为什么而启动了开关，刹那间屋内光芒大作，闪得人睁不开眼，沈乾下意识用手护住苏菀菀的脸，待到光线变黯淡，两人一看，那雕像已经抬起了头，让人清楚得瞅见她的正脸，她的眼睛里有一团红色的光，不停打着转游着，仿佛已经拥有了生命。苏菀菀不禁想，是不是因为她来了，这雕像才会有这样的变化？

恍惚间，苏菀菀看见那雕像站起身来，红色的裙摆灵动飘逸，瀑布般的发丝亮泽顺滑，有种比活人更明艳的美。她朝苏菀菀伸出手，眉眼含着笑意，如三月春花般温柔妩媚，示意苏菀菀过去。苏菀菀感觉很奇怪，这张脸分明跟自己一模一样，却看起来漂亮至极，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脑袋晕乎乎的，四肢都变成棉花做的，向前的步子不稳，几乎是游过去的。

一步。

“菀菀！醒醒！！！”沈乾拼命摇晃着苏菀菀的肩膀，苏菀菀根本不理会，绕开沈乾继续走。

两步。

“停下！”沈乾阻止不了苏菀菀，准备采取手段。

三步。

沈乾默念咒语，召唤出巨型蜘蛛，蜘蛛喷出带有粘性的蛛丝，将苏菀菀的四肢紧紧缠住，苏菀菀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僵在那里，身体还带着向前的意识，牵扯着四肢向外扭去，幅度之大，马上要把四肢撕开一般。

沈乾急中生智，跑到雕像跟前，捂住了雕像的眼睛。

苏菀菀立刻就泄了气，如图断了线的木偶跪倒在地板上，幸好这时的蛛丝的拉扯起到了保护作用，不至于让她摔得那么惨。

苏菀菀的头很痛，感觉像被人扣了个洗脸盆然后再拿个锤子猛敲一般，又给人扯住了耳根子使劲往外掀，疼得脑袋四分五裂的，好像不是她的了，仔细感觉，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酸痛和牵扯感，不过慌了片刻的神，怎么成这幅模样了。

沈乾收了蜘蛛，蛛丝原地化来，他几步跨过来扶住苏菀菀，想要把她从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拉起来，可惜苏菀菀浑身发软没劲，一阵脚滑反而摔了个屁股墩儿。

苏菀菀还惦记着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敢大声喊疼，只能咬着牙捂住屁股，脸憋得通红。

沈乾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大袋子，把雕像丢进去、系紧、随手扔地板上，动作非常的粗鲁，苏菀菀很少看到这么情绪化的小师叔。

“打包带回去，研究研究。”沈乾看苏菀菀盯着他默不作声，解释到。

“哦哦。”苏菀菀也没有资格说什么，毕竟人家能力出众，又是长辈。

两人灰头土脸地跑出了公寓楼，在稍微亮一些的地方，苏菀菀看到沈乾额头上的头发湿透了，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眉头紧蹙，眼睛里写满了疲惫。

她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小师叔，刚刚发生什么了？”怎么你这么狼狈？后半句苏菀菀吞进了肚子。

“你被那雕像迷惑了心智，差点陷进去了。”沈乾嗓音沙哑，咬字带着拖沓，极其疲惫。

“谢谢小师叔救我。”苏菀菀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只能道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沈乾驮着雕像，走得有些吃力。

苏菀菀转头去看，发现沈乾准备的袋子并不能罩住雕像的全身，纱裙的角露在外面，随着他的走动，还能隐约看到雕像的脚。

“喂！你们干什么的！！！”

一声暴喝惊住了沈乾和苏菀菀，一扭头，看到一个穿着环卫制服的爷爷，拿着扫把指着他们，这才恍然想起自己这幅模样确实很值得怀疑。

“小师叔，我们被盯上了。”苏菀菀悄悄摸摸地把手伸向沈乾：“一会儿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跑。”

沈乾立刻会意，把自己的手腕塞进苏菀菀的手心。

“一……二……三跑！”

没等老爷子靠近，苏菀菀和沈乾如同离弦的箭，嗖地一声窜了出去，当然了，他们是用了疾风步，沈乾背上背着个等身雕像，速度会慢很多，但普通人也是追不上的，更何况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

等他们跑出三个街区，苏菀菀才敢停下来休息。

“小……师叔……这次我……跑的……比以前都快！”苏菀菀双手撑着膝盖，累得站不住脚。

沈乾就更别说了，方才的筋疲力尽还没恢复，又来这一茬，虽然是苏菀菀承了些力，还是有些吃不消，此时把雕像扔在一边，毫无形象地抱头蹲下。两人一个蹲着一个撅着，都累得不行。

弄不清是谁先看向谁，两人的视线一交汇，都被对方狼狈的模样逗笑了，笑得人仰马翻，在地上毫无形象地乱滚。

一串笑声过后，身上的疲惫消散不少。苏菀菀抬头看天空，初生的太阳已经拨开了沉闷的云层，街道已经逐渐亮起来。

沈乾拍拍裤子，把雕像甩到肩上：“走吧，回去了。”

苏菀菀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跟上沈乾的步伐。

打开出租屋的门，春生听到声音，一个侧滚哼唧起来，眼睛因为光线眯成一条缝，看清两人的瞬间，轻轻笑出声。

苏菀菀的心都萌化了。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抱起春生，侧脸贴着侧脸。

终于体会到一些当妈妈的心情了。苏菀菀想，有这么一个小肉团子在家，真的很不错。

沈乾扛着雕像，狠狠一扔，丢进了厕所，麻利地把门一关。

“小师叔，不是要研究她吗？怎么扔厕所里了？”苏菀菀问。

“先关她一会儿。”沈乾用清水抹了把脸，清醒清醒。

“又不是在记仇，小师叔这是在干嘛？！”苏菀菀嘟囔道。

“什么？”沈乾好像听到什么。

“哦……哦，没事。”苏菀菀惊起一身冷汗，连忙放下春生去冲奶。

等到小师叔着手开始拆雕像的时候，苏菀菀才清楚地知道什么叫做记仇。

不至于吧……苏菀菀看着满地的零件，雕像可怜地瘫在地上，手没了一只，腿没了一只，鼻子也给掀开了。

沈乾脸上狠厉的表情让苏菀菀汗毛直立。还是别惹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