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无精打采的,昨晚还是没睡好?”
红丝看见夜久睡眼朦胧地从房间走出来,忍不住问道。
“嗯……算是吧,总做怪梦。”夜久回答道,又立刻打了个哈欠,于是甩甩头,让自己清醒起来。
“今天要出发去双月之丘了,拿出点姿态,不准掉链子,你用的可是我丈夫梦丘的身份。”红丝又说。
“好了好了,知道了。”
夜久撇了撇嘴,按对方要求,穿上了衣服——比起战斗服,它的剪裁更为规整贴身,甚至可以被称为正装,总之是不要强度,只要风度的类型。
……什么破烂,稍稍动一动就会撕烂了吧?他刚想抱怨两句,却看到红丝依然一身丝绸长裙礼服,梳着精致的编发,就立刻把话咽了下去。
哦……忘记了,她是傀儡师嘛。
真的遇上魔兽,也只是稍动动手指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心里翻了个白眼。
他们两人离开旅店,到达指定会面地,去双月之丘的其余人已经早早地到了:夏山子爵绚叶和其未婚妻沙华、护卫牧火、侍女夕露,以天槲为首的黄金树,以浸音曲为首的五塔,最后是独自行动的雨书。
……啧,巡溟官果然不在。自从半个月前舞会结束后,他就不见人影,想必是对此不感兴趣,于是早早离开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夜久心里却莫名松了口气。
他并不希望对方出现搅局。
除此之外,在场的还有个特殊的参与者,罗杰斯-温斯顿,他不仅仅是个毫无自保能力的人类,还双目皆盲、年事已高。
怎么看……都似乎不太适合这次的行动。
但按照子爵的说法,温斯顿是守垩原知名的古文字学者与教授,也是一度找到过“不老泉”,也就是人族版本的“长青泉”的探险家,因此加入他们作为去双月之丘和以太宫的向导。
……总感觉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夜久想了几秒,没想出所以然,于是作罢。
稍作寒暄后,国王亲临现场到来送别,连同着两对公爵夫妇一起,看上去规格还挺高。
他们就拿着补给和物资,动身出发了。
…
出城没多久,一行人便驾着好几辆车,进入周边的树林。在其中前进数小时,越过人类大致需要几天的路程后,他们最终到达了达目的地。
子爵率下了车,扶过未婚妻沙华,抬起头望向前方的丘陵。
布洛尼茨格的冬季很暖和,山坡上完全没有枯败之景,桦树、橡树和枫树错落生长,组成黄绿红色交织的绮美画面。
在正前方,则是几座怪异的高丘:浓厚的迷雾包裹着他们,似乎是形成了某种障壁,阻止来客前进,又像是在隐藏着什么。
雨书紧跟其后,语气笑吟吟地,“新受封的伯爵大人,初次来到领地,可是有什么想法?”
“既然是先祖所停留过的地方,自然会有亲切感。”子爵亦笑着回答,将一幅古老的油画架在地上,然后又取出一盏早已经被点燃的石灯。
油画上面画着迷雾与山坡,与眼前景象极度相似,而在石灯火光的照耀下,它开始产生变化——空荡荡的山丘和天幕上中出现道路、村庄,宫殿,以及两个月亮。
同一时间里,现实中的迷雾也开始褪去,山坡上浮现出与油画相似的景色与建筑物,最后也是月亮。
“这下辰骨巡溟官所设的封印,就应该解除了。”
天槲见状,轻“哼”一声,语气有些不屑,“那片迷雾看着也没什么力量嘛,也能算是封印吗?只要随便来阵风,就能被吹跑。”
夜久心里翻了白眼。
“这是自然力操纵类的法术,出自《显乜城记》的孤抄本残片。虽然看着很普通,但与数千年前,先祖聚高山筑成防风带、引大河冲积出平原的法术可是同处一脉。”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又继续说,“哦,对了,天槲团长擅长操纵植物,若是能有机会学到此技巧,想必威力会更为惊人吧。”
天槲听出其中明褒实贬,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瞪了他一眼扭过头。
“……哼。”
红丝好奇地与夜久交头接耳起来,“你还挺见多识广嘛,那什么抄本,我是闻所未闻。”
“当然,这是极为珍贵的古书,自然被垂天院偷偷收藏着,也不拿出来给人看。”
“那你怎么知道的?”
夜久做出噤声手势,“商业机密咯。”
“切,神神秘秘。”
——才不是,其实只是我乱说的,他心想。
天槲若是感兴趣,就郁闷地慢慢去找呗,谁让他说巡溟官坏话呢?
…
车队缓缓驶入双月之丘,除去迷雾全部消散之外,几乎与先前没有什么变化。
走了好几个小时后,他们看到一棵巨大的枫树,足足有几个人合抱那么粗,几匹瘦马伏卧在其下。
温斯顿听到了马鸣,立刻攀出车厢叫停他们。
“诸位,前面的森林就是“迷失地”了。”
顾名思义,“迷失地”就是指看似路径简单,但实际上无论怎么走,都会莫名其妙地绕回到原点的神秘区域了——在出发前,温斯顿就简单描述过。
“这有何难?地上不行,就用飞的。”天槲依然不屑道。
老人摇了摇头,“瑟洛李尔曾经尝试过,但这座山半空飘有浓密的毒气,就算你能抵御,其余人未必可以。”
”……那应该怎么办?“
“利用这些马,它们平日里生活在这里,被土地认为是这里的一部分,所以不会被迷失地影响。”
据温斯顿解释,这些马是双月之丘旧主爱马的后裔。它们平日和先祖一样,居住在以太宫旧址,却钟爱吃山底生长的月酢浆草,所以便自行往来于两地。
天槲听明白了,于是立刻快步上前,准备牵那些马。
但马儿却很是警惕,甩起尾巴跑远,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还大声地打着响鼻。
红丝轻笑,“看来它们并不怎么喜欢你。”
虽然目不能视,但温斯顿早有预料, “它们无人饲养,自然早已经回归成野马,性子刚烈,瑟洛李尔当时也是好不容易,才驯服其中一匹。”
“啊,难道我们也要这么做?”
-
众人站在一旁,看天槲屡次试图接近马,身体姿势还努力做出友好的样子。结果那些动物一点都不领情,纷纷甩开蹄子,跑得更远了。
“完全不亲近人,这让人怎么搞嘛。”天槲无奈地抱怨道,“你们有人会干这活儿吗?”
红丝见状,飘然上前,步履轻盈优雅。
“不过是些牲畜罢了,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自然有的事别的方法治它们。”
她五指尖泛起红黑色光,形成极细的线,无声无息地飞散向几匹马,缠绕在它们身体各处,然后骤然收紧。
“——!”
野马虽然看不见线,却能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束缚、被强迫着拉扯前进。它们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乌黑的双眼颤抖起来,满是恐惧,嘴里要发出阵阵嘶鸣。
红丝却无动于衷,释放新的丝线,捆住马嘴使之噤声。
“现在,它们应该就愿意前进了。”她微微勾唇道。
天槲表情显然是被这种做法震惊了,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不想让她独自出风头,立刻开口反对起来,“这未免太残暴了吧?还是应该能让它们自愿为好。”
“哈?你在说什么?”红丝侧过头,绯红色的眼中泛出冷光,“它们的先祖,哪个不是遭受过饥饿和皮鞭,才被卸了野兽的心气,为我们所用。啊……说起来,就算是那名巡溟官,恐怕也是这么做的哦。”
“一定有别的方法。”
天槲终于是想到什么,拿出一把种子撒向前方,然后俯下身触摸地面。
流光闪过,四周长出大片牧草。
“~!”
马儿见状,动了动耳朵,似乎是更紧张了,但眼睛却咋也不眨地望着那些草。
野草大多又小又苦,并不好吃,包括它们最喜爱的月酢浆草,也在几十年前被啃秃了。所以长期以来,它们都处于饥饿中,一看到鲜美多汁的牧草,立刻被勾起馋意。
天槲眼神示意天栀,后者心领神会塞给他几粒种子,很快便在他手中长成有三片心形叶子的植物,”来来来,快来吃吧,这是白花酢浆草。虽然不是你们最喜欢的月酢浆草,但是味道也很相似哦。“
一匹小马眼中闪着渴望的光,但被父母踢了一脚后,终究还是没有上前。
“你不会真的指望这么做能有用吧?”红丝耸了耸肩。
天槲没有回答,将草抛到小马跟前。
小马先是后退两下,犹豫几分钟后,小心上前舔了舔,然后叼起草迅速跑远。
子爵看着这一幕,心里很满意他们能各尽所能、产生竞争,这样对任务有利,”看来,天槲团长略微还需要些时间。正好,我们物资众多,所需马匹也多,总不能让红丝小姐独自操纵它们。“
“正好,赶了一天的路,在这里暂作休憩吧。”
…
他们在原地安营扎寨。
深夜,雨书走出营地。
他没点灯,绕过依然在坚持不懈驯马的天槲,鬼鬼祟祟地走出段距离,用指示针找了一会后,来到一处形状怪异的古木前。
“应该……就是这个这里吧?”
他拿出工具挖起地来。
大约半小时后,他找到了什么,用手死死抓住那个物件,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
他并没有发现。
身后不远处,夜久正隐藏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