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下朝后,舒墨回到府里小憩,刚睡下不久就被花园里闹哄哄的声音给吵醒了。
“林姑娘,你别挖了,这是在干什么大家也看不懂,可是好好的院子被弄得这么多水总是不好。林姑娘,咱们王爷素来爱整齐,不喜繁琐,一会儿王爷醒来必要责罚下人们了。”这声音听上去像是刘管家的,而且从声音来判断他着实是有些着急了。
“挖什么呀?”舒墨的神色有些疑惑,皱了皱眉,冷冷地向窗外喊道:“本王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本王休息吗?”舒墨听到大家都在喊林姑娘,心想这个小调皮又在本王府里搞什么呢,便慢慢起身,走出房门。
“王爷王爷!你看,这是我上个月在东街定做的水车,刚刚店家专门派人给咱们送来啦,样子好看吧?我们先挖好渠道,把花园静湖里的水引到这个院子里来,做成一条人工小河,然后把水车装上去,让水车转动,这样就可以给空气加湿,王爷只需每天在这水车旁边站上一会儿,就能感觉呼吸顺畅许多。不过小柔还没有挖好,还需要几天……”林小柔开心地向舒墨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舒墨看着满院子的狼藉,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闪烁着怒火,声音低沉地说道:“小柔,你这是在干什么?本王的院子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小柔都说了还没弄好嘛,王爷还真是爱生气。”林小柔见舒墨又生气了,也不敢大声说话。
“本王不是爱生气,本王只是不喜欢别人在本王的院子里乱挖乱建。你把本王的院子弄成这样,本王怎么能不生气?”舒墨不知道林小柔到底想干什么,看着好好的院子变得破烂不堪十分生气,但是想起林小柔昨日与自己谈心的样子,又害怕话说得太重会伤到小柔,便只好拂袖离去。
“王爷,你别走啊……这个水车做好了对王爷的喘疾很好的。”林小柔见舒墨已经走远,便不再说话。
一连半月有余,舒墨都没有回府,林小柔想,王爷难道还在生气?可是,今早水车就装好了,院子也都修整好了,这么漂亮的院子呢,可惜王爷看不到。正在这时,林小柔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几日,本王一直在忙朝堂的事情,所以没有时间回来陪你。”舒墨站在院门口,看着院子里的水车和小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难得的笑容。“没想到,小柔居然真的把院子弄好了,这院子倒是挺别致的。”
“王爷不是不理小柔了吗?”林小柔小声地嘀咕着。
“本王何时说过不理小柔了?”舒墨的目光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着林小柔,眼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缓缓地开口说道,“小柔现在已经把院子弄好了,本王也就不追究了。”
这时舒墨突然发现林小柔为了装水车和修缮院子,满手都是细小的伤痕。“你的手……”舒墨拉起林小柔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声音低沉地说道,“怎么弄成这样?”
“还不是王爷乱发脾气,害得你的侍卫、管家,整个府里的人一个都不敢帮我,小柔又不是男子,这么重的东西……我……”林小柔说到这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混账!刘总管!本王不在府上,你们胆敢怠慢林姑娘?林姑娘几番救了本王的性命,你们……”刘管家和府里的侍卫们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舒墨接下去说:“你们以后再敢如此,本王定不饶你们!都给我滚!”
“本王不是故意的,小柔,你的手还疼吗? ”舒墨轻轻地吹着林小柔手上的伤口,眼中满是怜惜。
林小柔本就是装的,早就不哭了,忽闪着眼睛说:“王爷,你要不要试试这个水车?很好玩儿的。”
“这是什么?”舒墨走到水车旁边,仔细地观察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王爷,你可以直接踩上去让它转动,也可以站在旁边转动这个拉杆带动它转动。只要水车转起来,湿气就会上扬,这种吸气疗法对咳疾很有效的。”
“哦?”舒墨不紧不慢地踩上水车,只轻轻用力,水车便吱呀吱呀地转动了起来,带起一团水雾,“这水车,倒是有些意思。”从水车上下来,舒墨又伸手去拉动拉杆,看着水车果然又转动起来,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小柔,你是从何处得来的灵感?”
“小柔小时候住的地方,跟皇都不一样,那里有很多这样的水车。”林小柔轻轻地说。
舒墨闻言眼神一亮,正好查不出林小柔的来历呢,便很感兴趣地追问道,“那是哪里?”
“小柔的家乡在商国的南边的南边,是一个很多山很多水的地方。”林小柔的眼睛里充满着向往。
“小柔的家乡……”舒墨的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向往,喃喃自语道,“听起来很不错。”
林小柔接下去说:“其实王爷的喘疾,与商国气候干燥有关,若是住在小柔的家乡,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调理好的。”
舒墨神色微微一怔,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喃喃道,“本王也很想去看看。”
“啊——!哎哟!”只听啊的一声,林小柔突然跌进了小水渠里,原来刚才她光顾着说话,忘了脚边有个木桶,被绊倒了。舒墨赶紧从水车上跳下水里去救她,却发现其实水很浅,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王爷,看招!”林小柔跌坐在水里,又看到舒墨反正也下了水,便伸手扬起水花撒向舒墨。
“淘气!看本王如何收拾你!”舒墨也来了兴致,便也用水花回击,二人互相泼水打闹,笑声一片。这时候,舒墨的贴身侍卫连峰急匆匆地跑进来,看到二人如此场景,惊得低下头不敢说话。
“连侍卫,你有何事?”舒墨脸色微微一红,有些尴尬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两声,“咳咳,你怎么来了?”
“属下……”连峰正要开口说话,抬眼一瞥发现林小柔衣服都湿了,软绵绵的粘在身上,刚要说出口的话竟被噎了回去,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舒墨发现连峰的表情有些异常,便也往林小柔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小柔的衣服贴在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在阳光下有些透光,顿时慌了神。
“还请连侍卫先出去,本王要为林姑娘更衣。”舒墨不着痕迹地挡住林小柔的身体,回头看了连峰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告,声音低沉地说道,“出去。”
“是,属下在外面等您。”连峰识趣地退了出去。
待连峰离开后,舒墨为林小柔找来一件干净衣服,轻轻地为她披上,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温柔:“以后不可贪玩了,衣服都湿了,小心着凉。”
“知道了王爷。”林小柔从水里起身的时候微微皱眉,最近来舒墨这院里的时候总是若有若无地觉得心悸,这会儿林小柔又闻到了阵阵花香,难道……林小柔高高地抬起头,眼光停在了院中那棵大梅树上。
过了几日。一个清晨,舒墨又被一阵激烈的咳嗽咳醒,向窗外望去发现天色已经泛白,院子里隐隐传来侍卫们的叫喊声。
“林姑娘!可使不得呀!这棵梅树是王爷珍视之物,真的不能移走!林姑娘,小心小心!姑娘先下来,我们等王爷起来请示过王爷再说吧,行吗?”林小柔自从上次救了舒墨,景王府上下都视她为救命恩人,不仅刘总管对她十分照顾,一众侍卫对这位医术高超的小女子也不敢小觑。
“林姑娘!我的姑奶奶呀!您就乖乖下来吧!站这么高要是摔着了,可不得断胳膊断腿呀!到时候我们可怎么跟王爷交代呀……”院子里叫喊声此起彼伏、乱作一团。
舒墨用力推门出去,喝道:“吵什么吵!大早上的就不得安宁!”只见他脸色苍白,裹着白色狐裘披风,步伐有些不稳地走到院子里,看到林小柔正站在梯子上,试图将院子里的一棵老梅树移走,舒墨眉头紧皱,声音低沉地说:“林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爷醒啦?您来得正好!快跟连侍卫他们说说,帮我把这棵梅树移到我院子里去吧。”林小柔娇小的身材站在梯子上,边比画边说,样子可爱极了。
“这棵树是本王最珍视的东西,不能移走。”舒墨看着林小柔认真的样子,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可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声音低沉地说:“林姑娘可是喜欢梅花?姑娘若是喜欢梅花,本王可以让人在姑娘的院子里种上几棵。”
“不是啦!是这棵树,它看起来虽然跟本土梅树无异,但其实并不是本地梅树,而是外来品种,这梅树花期亢长花香浓烈,而且香粉微毒,实在是不利于王爷的喘疾。”林小柔慢慢地跟舒墨讲道理,指向围在一旁的侍卫们,“我刚跟他们说了,可他们都不听我的,还说我移了树王爷会生气的……”
“本王知道了,”舒墨心中一紧,没想到林小柔这么快就看出了这棵树有问题,眼神里不禁流露出一丝赞赏,“这棵树是本王从西域移植过来的,确实有毒。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爷,本姑娘都说过了,论医术本姑娘其实也就一般般,但是论药理嘛本姑娘可是很厉害的……王爷明明连续按时地服了我的药,可咳疾却还是时常反复,我就想着一定是哪里不对劲。这不,本姑娘查找了整个院子,仔细看了这棵树上的花,我就发现,这些花跟本土的梅花花蕊不一样……”
“本王的咳疾与这棵树有关?”舒墨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棵梅树,随后又看向林小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是说,本王的咳疾是因为长期吸入这棵树的花香所致?”
“本来花香并不是事儿,对我们平常人来说根本没问题……可是王爷的喘疾已经很多年了,每天都服用抑制类的药物,气道变得十分敏感脆弱,而每到这棵梅树的花期,花香花粉也同时刺激气道,跟药物相互作用,王爷的咳疾就跟着反复发作。我想王爷自己应该也有所察觉吧?可为什么还一直留着这树?”
一旁的连侍卫脸都吓绿了,赶紧打断林小柔,“林姑娘,可快别说了,这棵树对王爷来说很重要,王爷他怎么可能……”
“本王自然也有察觉。”舒墨微微皱眉,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林小柔竟然误打误撞地察觉到这棵梅树与众不同,这棵树可是天问的圣树,舒墨微微定了定神,神色自若地说:“不过,这棵树是本王的母亲留下的,本王舍不得移走。”
“墨王爷,你好生迂腐!试问,哪个母亲会嫌自己儿子命长吗?若王爷的母亲知道这棵树会影响王爷的喘疾治愈,她定会毫不犹豫地移走它……”作为林氏后人,林小柔对治病救人十分执着,在她心里没有大过人命的东西。
“住嘴!”舒墨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和决绝,厉声呵斥道,“本王不许你这么说本王的母亲!”
林小柔见舒墨根本不肯听自己这个医者的话,一时间也生起气来,用娇小的身材拿起一把斧子,气鼓鼓地说道:“本姑娘……今日就帮王爷砍了这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