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时间很快。
放榜时,榜前全是人,嘈嘈杂杂,有些人因为没考上沮丧离开,有些人因为考上连忙欣喜跑回家报喜讯。
温清泽在远处,他坐在轮椅上默默看看,敬汀站在一边打着伞,两个人与那些要挤进人群的人截然不同,似如路过行客。
温清楚一边说着“让让”,一边挤入人群。
他看见榜上名。
状元,温清泽。
榜眼,温清楚。
探花,曹文安。
一甲……
温清楚松了一口气,看到曹文安两字时,他眼下一沉,冷嗤一声。
他又从人群中挤出来,看见了一旁悠闲自在的温清泽,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恭贺兄长,高中状元。”他笑道。
温清泽闻言,心中一惊。
原主真是牛/逼,居然能拿到状元。
他面上无大变化,笑道:“修远如何?”
温清楚,字修远。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温清泽心中冷笑。
温志瑜对温清楚的期待如此之大,他倒是有些好奇温志瑜看中的人,实力如何。
温清楚讪笑:“不敌兄长,虽为一甲,不过榜眼。”
温清泽笑着没有应话。
榜眼不就是第二吗?
没想到温清楚居然也这么厉害。
即墨瑾舟正要观雪茶楼,他看见嘈嘈杂杂的人群有些一怔。
他忘了,今日是放榜之日。
无奈之下,他转身原路返回,打算重新找一条路。
温清泽被敬汀推着出来,他正巧看见一个黑色身影徐徐走着。
离着很远很远。
他没多想。
他对着温清楚笑的温柔,明月清风:“修远,你先回去吧,为兄想逛逛。”
温清楚一愣,虽然换上笑容:“那修远先行告退。”
随后他看着敬汀,道:“照顾好兄长。”
敬汀点了点头。
敬汀问道:“少爷,我们去哪儿啊?”
温清泽想了想:“去观雪茶楼吧,上次的戏我还没看够。”
敬汀:“好。”
说罢,敬汀推着温清泽找另一条街去观雪茶楼,温清泽默默的朝身后看,身后仍是被挤的水泄不通的人,却没有那道冷飕飕的目光,他眯起眼,许久才转过头。
错觉吗?
不知何时离开的温清楚默默从屋后出来。
“你先去曹府,不必跟着温清泽了,就说本公子想请曹公子喝盏茶。”他侧脸问道。
尘峰:“是!”
“我的好徒儿,你刚上山就来拿工具,也不歇息歇息?可是又来为师山上找什么?”女子看似四十多岁,一身青衣,似与屋外青梧相融。
她面相温柔,靠在门框上,笑着注视着屋里面找着工具的一身月白衣袍的女子。
林清浅将锄头等工具都扔进箩筐,对着女子说道:“师父,徒儿来此是找草药。”
医圣来了兴趣,半眯起眼:“哦?你这可是找到救你表兄的方法了?”
林清浅也没有隐瞒,淡淡:“是。”
说罢,她从袖中拿出一张宣纸,医圣拿过一看,神色凝重,许久,她脸上露出欣喜,夸赞道:“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方子你是如何研究出来的?不过也不知可否管用。”
林清浅:“是徒儿前几日在一本医书中看到的,有一代帝王也曾有和表兄一样的症状,这是长久呆在冰窖里而导致寒气入体不散,从而变为极寒之体。”
医圣唏嘘:“都是些驱寒疗养的草药,熬出来的话得苦成什么样子啊~”
林清浅没再回答,背起箩筐,走出门。
医圣见她如此,连忙进屋捡起一把锄头,追了上去:“我的好徒儿啊,为师陪你一同去找,那林子里有蛇啊!”
草木茂盛,树林隐逸,林清浅踏入林中,踩过茂密杂草,发出轻微声响。
观雪茶楼。
严墨屿:“今日观雪茶楼可有一出好戏,你怎么一脸不愿?”
即墨瑾舟蹙眉,看了眼台下戏,淡淡道:“什么戏?”
二层,两人面对面饮茶浅谈,严墨屿没接话,朝下一看,忽然笑道:“即墨子安,有人来了~”
即墨瑾舟顺着他的视线冷冷看去,面上无大变化。
观雪茶楼还是如上次一样热闹,温清泽被敬汀推着进来茶楼,上次的小二很快认出了温清泽,热情的过来打招呼:“公子此次可是来尝西域茶的?正巧本楼进了新货。”
温清泽笑着摆了摆手:“还是和上次一样吧。”
小二:“好嘞,公子您寻个座位,且稍等。”
敬汀将温清泽推到了楼梯处。
温清泽扶着轮椅站起身,徐徐踏上着二楼的台阶,敬汀将轮椅给了小二,然后踏上台阶去扶着温清泽。
“别看了,都上来了,不去打招呼?”严墨屿调侃。
即墨瑾舟收回目光,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道:“不去。”
严墨屿闻言耸了耸肩,端起茶,喃喃骂了一句:“口是心非的东西。”
即墨瑾舟蹙起眉:“你刚刚说什么?”
严墨屿一惊,干咳两声,讪讪:“没什么,在下说温公子今日可真是明月清风,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翩翩公子……”
“停。”即墨瑾舟皱着眉,打断他。
他一脸冰冷认真的看着严墨屿:“严先生,你不该做个道士,你适合去入仕。”
严墨屿干咳两声,道:“刚才那是在下所有学识,将军别误会。”
即墨瑾舟闻言没答话,冷嗤一声。
温清泽刚上二楼就看见一黑一白两身影,白衣男子正对着自己,两人对视,白衣男子招了招手。
是严墨屿。
那另一个黑衣男子是谁,不言而喻。
温清泽心中一怔。
还当真是巧啊。
他假装没看见,终是找了个离他们很远的地方。
严墨屿自然是发现。
他语气懒散,看着即墨瑾舟,调侃道:“哎呀,离着那么远,该不是为了躲着某人吧?记得上次来此,温公子还请了在下一盏绿杨春,如今想起,可甚是香醇……”
某人正端着茶盏看着台下戏曲,闻言看向他,冷冷一瞥,换作别人早就起了一身冷汗。
严墨屿倒是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他向来知晓分寸,即使他再逗下去即墨瑾舟也不会杀了他。
少时,即墨瑾舟忽然起身,严墨屿一惊,看着他离开座位,走向温清泽的方向。
严墨屿:“……?”
好你个即墨瑾舟!
严墨屿心中怒骂。
“温公子。”
声线清冷。
温清泽闻见此声,心中一惊,寻声望去,果然是即墨瑾舟。
“即墨将军,好巧啊。”温清泽讪笑着朝即墨瑾舟打招呼。
即墨瑾舟“嗯”了一身,在温清泽对面坐下。
正好小二来上茶,温清泽再次拉住小二,他笑着问即墨瑾舟:“将军向来喝什么茶?”
即墨瑾舟淡淡:“绿杨春。”
温清泽有些惊讶,但他还是让小二再上一盏绿杨春。
即墨瑾舟居然也喜欢喝这个?
“今日放榜,温公子如何?” 即墨瑾舟沉默的想了半天,终是以此开头。
温清泽愣了愣,许是没想到即墨瑾舟居然会问自己,但他还是笑着回答道:“不才,一甲状元。”
“嗯。”即墨瑾舟冷漠的点了点头,似是觉得不妥,又补上一句:“恭贺。”
“多谢。”温清泽笑着喝了一口茶水。
小二的速度很快,不久就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绿杨春,摆在了即墨瑾舟的面前。
一楼中央唱着戏,不过和上次不同,温清泽看了一会,才看出来是有关于神魔。
即墨瑾舟垂眸看着茶盏中的茶叶,许久,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目光瞥见一边的温清泽的侧颜。
灯光下,衬得他的脸越发白。
心骤然一紧。
即墨瑾舟收回视线,放下手中茶盏,一同看着台下戏。
严墨屿坐在远处默默看着两人,他看出了两人之间没有多少言语,沉默至极。
他摇着头,叹了口气。
一个哑巴。
他心里骂着。
一楼,一个人默默上了二楼的一个包间。
他在包间门口停了停,看见了下面演的戏。
推开门。
“曹文安,许久不见?”温清楚端着茶叶,声音不轻不重的传入耳。
温清楚:“尘峰,你退下,去做你自己的事。”
尘峰:“是!”
房门关上。
曹文安淡淡开口:“温公子找我所谓何事?”
曹文安,曹家私生子,幼时被遗弃观雪茶楼外,被曹父捡回,后查出与曹父有血亲关系。
他的软肋莫过于……
温清楚轻笑一声,他放下手中茶盏,道:“曹公子上来时,可曾见一楼戏曲。”
曹文安:“看见了。”
温清楚站起身,走到曹文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云淡风轻:“本公子发现,那戏曲中的红衣女子,是……”
他故意没说完。
曹文安蹙眉:“是什么?”
温清楚收回手,朝前走了几步,与他背对背,相隔三尺,语气懒散轻松,于曹文安而言,却是五雷轰顶。
“是你的生母呢。”
曹文安瞳孔骤缩,他转过身,语中含着怒气:“一派胡言!”
“哈哈哈哈…”温清楚仰天笑了几声,“信不信是曹公子的事了,想必曹公子已经背这私生子这三个字……”
“有二十余了吧。”
说罢,他打开包间门,走了出去。
他清晰的明白曹文安的逆鳞和软肋。
戏子之子,怎配探花名。
温清泽正看着戏,却忽然又觉得有人看着自己,左右看了看,却是看见了刚出包间的温清楚。
距离甚远,他不敢确定
他皱起眉,拉了拉身边的敬汀,小声开口:“那是温清楚吗?”
敬汀循着自家少爷的目光看去,却是是看见了一位男子,但距离太远,他眯起眼,仍旧没太看清,老实小声的回答:“少爷,我没看清,二少爷不是回府了吗?应该不是吧。”
温清泽闻言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戏曲。
包间内的曹文安紧紧攥着拳头,他打开门,走出包间。
戏正演到高潮,其中一位红衣女子正跳着舞,忽而随着手上动作缓缓飞起,她悬在空中,越来越高,看着底下人,嘴里念着台词,眼中痴情的看着台上的一位男子,衣裙翻飞,肩膀上的红色绸缎随风而飘,仙气飘飘,风华绝代,美若天上神女,她似是真的在飞。
“时间该差不多了。”严墨屿眸中还在笑意,默默看着,小声喃喃。
“好戏,开场了。”
曹文安看清了红衣女子的面容,陡然瞳孔骤缩。
因为女子竟真与自己有六七分相像。
包间的桌上有一个黑色面罩和一柄小刀,不想也知道,是温清楚给他准备的。
曹文安冷笑一声,将面罩系在了脸上。
曹父曾说过,只要他得一甲,至此不在管他。
他拿起小刀,走出包间。
红衣女子还在空中,此刻正在跳舞,表演着一场飞天舞曲,衣诀翻飞,众人沦陷,如神女一般。
可她不是神女。
她是任人糟践的花魁戏子。
曹文安冷笑着,他挥了挥手,小刀从袖中射出,恰巧穿过细如丝的绳子。
他练过武,而且不止两三年,于曹家人不知之时。
严墨屿正喝着茶,偏了偏头,小刀穿过绳子,正好擦过他的面颊,定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忽然,红衣女子表情不对,甚至称得上是惊慌,她突然从高空坠落,随着身体的坠落,她尖叫着,从高空掉了下来,只听见台上一声巨响,台上的人连忙离开台,女子落在台上,没了声响,霎时,台上到处都溅到了殷红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