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生了好几天病,难得休沐,我来看看你,门口那侍卫说你这会应该在休息我就进来了。”文其修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都是一些零嘴吃食。
谷启行好奇的看着。
“欸?这位就是小世子?”文其修问道。
谷启行立马直起身:“不错,我就是燕漠世子谷启行。”
文其修连忙行礼:“见过世子。”
谷启行咳了两声:“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温清泽望着两人,没忍住笑出声来,一瞬间两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谷启行:“先生笑什么?”
文其修:“你笑什么。”
温清泽立刻敛了笑:“没事。”
他倒了一盏茶喝,味道有些熟悉,忽然蹙了蹙眉,看了看手中茶盏,淡黄色的茶水中飘着几片绿色茶叶,茶香四溢,他又喝了一口。
绿杨春。
拇指摩挲着茶盏,嘴角勾出一抹他自己也未察觉的笑,他开始走神了。
“那里有间茶馆,去喝茶吗?”一个人面容模糊,身上穿着件蓝白校服,站在他的身侧,声音清清冷冷的。
“不去。”温清泽回道,他身上同样穿着件校服。
那人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温清泽:“不想去。”
那人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
温清泽仰着头和他对视,过了会败下阵来。
温清泽:“唉,走吧走吧,真是怕了你了,整天不是茶就是书法什么的,你干脆去古代好啦~”
那人落在他身后,闻言轻笑一声。
进了茶馆,清新淡雅的茶香扑鼻而来,里面装饰古朴典雅,古色古香的,二人寻了处空位置坐下。
老板穿着一件淡蓝色的大褂长衫,颇有些书生之气,走过来温和笑道:“喝什么?”
温清泽不懂茶,趴在桌上不说话,而拉着他来的那人淡淡开口:“两杯绿杨春。”
老板:“好嘞,你们算是来对了时间,店里现在可是当季刚晒干不久的,新鲜着嘞。”
待到老板离开,那人看向温清泽,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别生气了,绿杨春不苦,我想你会喜欢的。”
此话不假,自那次喝过之后,他确实喜欢上了绿杨春。
“温清泽,你又笑什么,笑得好傻。”文其修在他眼前招了招手,吐槽道。
温清泽这才回过神,脸上也不知何时挂上了笑。
“想到了一些旧事罢了。”
他又倒了一盏绿阳春喝。
文其修瞧见了,随口一问:“绿杨春?你喜欢喝这个?”
温清泽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
谷启行偏了偏头:“先生竟喜欢绿阳春。”
温清泽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谷启行摇了摇头,道:“这倒没有,只是之前燕漠有间茶馆也有绿杨春,尚承很喜欢喝。”
温清泽恍然大悟,忽又问道:“苏公子最近如何了?”
谷启行:“尚承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温清泽点了点头:“那今日就到这里吧,正好休沐也不该给你上课的,落下的课下次补吧。”
谷启行显然欣喜极了,起身告退:“多谢先生。”
说罢,他转身离开,走向苏尚承的厢房。
文其修:“你前几日怎么回事?我听说病得挺重的。”
温清泽揉了揉眉心,将桌上的书收好摞在一边:“没什么大事,受凉发热罢了。”
文其修感慨:“你这身子骨啊,的亏没在翰林院出什么事。”
温清泽不知说什么了,只得扯出笑应付。
两人又聊了一会,文其修这才想起自己在翰林院还有事还没干,连忙告辞。
送走文其修之后,温清泽转身回到亭中,他看了看桌上的零嘴吃食,叫敬汀送了些给谷启行和苏尚承二人,想了想有些不妥,又叫敬汀去给即墨瑾舟送了一袋糖炒栗子,剩下的自己带回了屋中。
夜。
即墨瑾舟走出房间,他散着头发,只穿着一件黑色长袍,一眼看见了桌上的糖炒栗子,眸光亮了亮。
立在房门口,他下意识看向温清泽的厢房,灯熄了,看来是睡着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把玉箫,放在嘴边,闭上眼,悠扬悦耳的箫声回荡在轩院里。
殊不知,温清泽仅仅是熄了灯,可他并没有睡着,坐在床边,忽而听见了熟悉的箫声。
他几乎是下意识站起身,随手拿起一件外袍披在身上,蹑手蹑脚走到窗边,随后轻轻打开了窗户,透过那一点缝隙。
温清泽一怔,望见站在院中那人。
柔和的月光落在那人身上,给那人周身都渡了一层薄薄的银光,更显得那人五官立体凌厉,发间绕着清风而起,周身的冷冽气息却暗下几分,凌厉中带着柔和。
长身玉立,俊朗公子。
半响,温清泽关上窗户,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心,似乎跳的有些快了。
一曲毕,即墨瑾舟收起玉箫,他抬头望了天上婵娟,又将目光落在温清泽厢房方向,他的眼睛本就好看凌厉,此刻眉眼弯下一些,眸中盛满满天星海,多了柔情,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浅笑。
他平时冷的可以冻人,笑起来总归是多了温柔。
夜,还很长……
仅仅几日,陵竹却一连出了几件大事。
镇国大将军林谦一归京便交出虎符,告老怀乡,安兴帝将所有林家军更名镇国军,由太尉即墨宁鸣掌管。
李家家主李长青战死沙场,万箭穿心,被连夜送到了李家,李家老爷子不敢相信,当场就昏了过去,李母悲痛欲绝,抱着棺椁差点哭死,还好被李父拉开,李父看向棺椁,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却没说什么。
一块桂花糕掉在了地上,碎渣满地。
李妙鸾站在大哥的棺椁前,一声不吭,一向活泼开朗的少女,此刻仿佛被人摄了魂,一声也不吭。
次日,大理寺卿曹烨被人上书贪污,锒铛入狱。
不过两三日后,为祈大兴风调雨顺,皇后出宫礼佛。
而安兴帝的病情,也加重了。
东宫内。
柳辞坤走出大殿,他听闻了几日变故,扇子掩了下半张脸,遮了他嘴角勾起那抹笑。
“备马车,进宫。”
“是。”
温清泽坐在亭中,刚给谷启行讲完功课,剥了颗栗子扔进嘴里。
他自然是听说了近日之事,可他毕竟不是朝堂官员,对于这些根本插不上手,几天没见即墨瑾舟,没想到对方自己不打招呼的来了。
“即墨将军。”
他看见那个身影走进,起身行了一礼。
即墨瑾舟:“温公子不必拘礼。”
严墨屿:“此处有些吵嚷,不如进屋闲唠?”
温清泽立刻明白,道:“好。”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安兴帝半倚榻上,闻言睁开眼。
这几日虽然一直在喝林清浅开的药,但他的身子明显没有前几日那么好,可见,药要失效了。
他……
“叫他进来吧。”帝王吩咐道。
柳辞坤走进来,合起扇子,行礼道:“近闻父皇龙体抱恙,儿臣特来看望。”
安兴帝:“难得你有此心。”
二人之间沉默很久。
安兴帝忙于政务,膝下也只两子一女,除了皇后并无其他嫔妃,对于子女也算不上亲密。
他苦笑一声。
叹息此生。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也有可能是他和自己储君的最后一次面见。
他未以父亲角度说教过他,教导过他,甚至未见过他从襁褓婴儿走到如今,大臣觉得他聪慧过人,当的起帝王,百姓对这位太子也是称赞连连,到头来,所有人都比他这个父亲,更了解这个儿子。
他看向眼前的储君,翩翩公子,倒有个君王样。
“南肃王,即墨将军骁勇善战,可做将军,如今没有燕漠,但谷宴山虽年幼,可朕看得出,这孩子心性天真,以后便赐个虚官罢了,温丞相家两位都是有才之人,可一山,也容不得二虎。”
柳辞坤垂下眸,心中冷笑一声,可他将不屑掩藏的很好:“儿臣明白。”
安兴帝闭上眼:“曹少卿那事,交于你处理吧。”
柳辞坤:“臣,领命。”
安兴帝睁开眼,望见柳辞坤离开的背影,浑浊的眼里看不见情绪。
雅愫轩,即墨瑾舟屋内。
三人坐在一起。
温清泽为了掩盖内心不安,喝了一口茶。
他悄悄瞥了一眼即墨瑾舟。
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
严墨屿的目光落在即墨瑾舟身上:“接下来,将军打算如何?”
温清泽连忙收回目光,将茶盏放下。
即墨瑾舟拿了一颗黑子捻在指尖,他看着面前的棋盘,两指一动,黑子落在棋盘上,跳了两下,落在一处。
严墨屿看了一眼棋局,笑道:“你算好了?”
即墨瑾舟:“你曾问过我,当初为何当初不直接查下去,揭开温志瑜。”
严墨屿:“不错,在下记得你当时说……”
正思索着原话呢,还未说出口就被即墨瑾打断了。
严墨屿下意识看了一眼温清泽,对方有些疑惑的对上他的目光,严墨屿笑了笑,收回目光。
即墨瑾舟:“因为当初就算查下去,我们也不可能查到。”
严墨屿皱起眉:“为什么?”
即墨瑾舟:“你猜曹烨是谁上书的?”
严墨屿不解:“谁?”
他只听说了曹烨被下狱了,其他的可是一概不知。
温清泽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户部尚书。”
严墨屿:“户部尚书?易戈?”
即墨瑾舟点了点头:“不错,和左相右相一同拥有书院库房钥匙的就是他。”
严墨屿:“那你当初和他借钥匙?!”
即墨瑾舟:“顺着他的棋走罢了,对不住木家了。”
严墨屿:“在下可是听闻,易尚书那位独女可是疯了,都被赶出易府了。”
即墨瑾舟点了点头:“不错。”
严墨屿:“在下听说闹得挺大的,貌似就是在那次诗会,顶撞了林小姐和丹溪公主。”
温清泽想起来了,那次诗会,好像是有一位女子发疯。
严墨屿看向温清泽:“温公子可知是为了什么?”
温清泽被提到了名,一怔,看向严墨屿:“不知。”
严墨屿笑道:“在下听说,易小姐是为了她的婢女,貌似是……磨镜。”
温清泽自是明白磨镜的意思,无甚感叹,只道:“原是如此。”
严墨屿:“温公子有何想说?”
温清泽:“既是相互喜欢,何必在意其他,只是最后落得如此,也是可惜。”
严墨屿看了一眼即墨瑾舟。
严墨屿又问:“温公子如此想?”
温清泽轻笑一声,饮了一口茶:“隔岸观火罢了,我非局中人,本就无权干涉他人的因果羁绊,又何须多言?”
即墨瑾舟沉默不语,闻言抬头,望向温清泽。
温清泽放下茶盏,抬首与他对视,心慌了一瞬。
温清泽:“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即墨瑾舟:“没有。”
没有你看我干嘛?
温清泽十分不解,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斟酌开口:“即墨将军,我们以前见过吗?”
即墨瑾舟难得一怔,沉默一瞬,方答:“自是见过的。”
温清泽看着他,脸上带着笑:“我也觉得。”
即墨瑾舟看着温清泽的笑颜,垂下眸,长睫轻颤两下,不知想了什么,有些走神了。
温清泽看着他,却又迅速移开了目光,他自是注意到了,自己那跳动的心脏。
“吾乃洛熏,祈佛护吾大兴风调雨顺,盛世风华,阿弥陀佛。”
皇后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话毕,俯身磕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