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神节过后,玩家们心中都多了些新的思路,但彼此无法交流,再多揣测也只能各凭本事去验证。
回到棺材房后,兽化的谢狮子彻底摆烂不再管她做不做晚祷告。
白芷心安理得地撸了会狮子头,再次翻找从江家带出来的物品。
脑子里的记忆就那么多,和江阿花有关的信息只能从这些私人物品里找。
六本数学课本,一本课外书,数封书信,装着断弦的木盒子。
白芷以及拿到过信的闻野,都曾对江阿花的书信感兴趣过,可惜上面的字句过于模棱两可,连系统都看不下去:【亲爱哒,除了少女心事,咱们能不能看点别的呀?】
拜神的路上,白芷禁止交流的对象自然也包括“系统”这个不明生物,这可把旗袍女尸闷坏了,结果好不容易禁令解除还要被迫看一大堆伤春悲秋的信,比如:
“你不计一切代价带我领略天地,我却发现天地一片荒芜。但我依然感激你所做的一切。”
“或许我们的确不同,我不像此间的人,却也不属于外面。我站在一道窄窄的门槛上,前后都是悬崖。”
“看着无知无觉却快乐的他们,我很羡慕,但从来没有后悔过。”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要离开,和你一起。”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
【不就是谈了个恋爱然后私奔,结果发现爱情并不美妙但还是想往火坑里跳嘛?】旗袍女尸憋久了变成一个碎嘴子,【十几封信没收信人没落款,连时间都没有全是无病呻吟,再看也看不出花来了,咱们看看别的吧亲爱哒。】
旗袍女尸撒一次娇也不容易,白芷于是翻开数学书满足她的愿望。
系统:【......我真的会谢!】
发现系统对数学不感兴趣,宿主大人便和她再次做起阅读理解:【看看这个,“带我领略天地”“和你一起离开”,单看这些字眼,确实像恋人情话,但是......】
【我知道的,那个鹿老师嘛。】旗袍女尸的八卦之魂永不熄灭。
白芷被打断也不生气,循循善诱道,【但是再看这句,“我站在一道窄窄的门槛上,前后都是悬崖”,你怎么理解?】
系统痛苦思考三秒,选择摆烂:【中学生真矫情。】
白芷叹气,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一边撸狮子,一边划重点:【想想燕如,她今天提到鹿老师,还说“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回不去了。”你不觉得这句话和江阿花的门槛论很像吗?】
【还门槛论,不就是几篇爱情小作文......】旗袍女尸突然黄光一闪,机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你的意思是,她们两个都被这个鹿老师打开过同一扇门?......我的天啦白女士,你听听自己都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
白芷揉了揉心口,终于明白自己的高中班主任为什么天天都吃速效救心丸,教师这行业实在崇高而伟大!
白芷果断切掉了和系统的交流,舒了口气看向天光逐渐暗淡的窗外,直到最后一丝暮色也都散去。
又到了神启中需要睡觉的时候。
而今夜的她没有狐狸化的倾向,谢狮子也没有变回人的迹象。
默默将江阿花的东西整理好。白芷虽然还不能确定江阿花、燕如和那位鹿老师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她相信不会是狗血三角关系。
这个年纪的人爱恨都浓烈,若说那些信是情书,笔触也太过冷静苍凉了。
作为一个曾在十八九岁就跟人虐恋情深恨海情天的过来人,白芷认为自己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再说那些信,写信不写收信人只有一种可能:她从没想过要把这封信寄出去。那么为什么不寄?
要么是那个人不肯收,要么是那个人收不到,要么......是为了保护那个人,避免万一引起麻烦。
江阿花因为一个人领略到了所谓的“天地”,而后开始怀疑自我变得进退维谷,燕如的人生同样因为“打开了一扇门”就再也无法回头。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位鹿老师成为了所有谜团的交点。他们通过这位老师看见了天地,联系到江阿花死活都要通过考学离开镇子,这天地应该就是桐花镇外面的世界。如此,这位鹿老师,又和桐花镇的神,和圣殿有什么关系?
越来越多的线索像交织在一起的毛线团,或许只需要找到一个线头就能将谜团彻底解开......
江阿花蜷在大狮子柔软的肚皮中,在门外一阵阵熟悉的山摇地动中沉沉睡去。
***
一夜过去。
这是她们在桐花镇的第六天,也是距离选出新一届圣子圣女的最后一个白天。
祭台上,白芷收回遥望神像的目光,转头着看着那些认真研究怎么让圣子圣女们跪姿更虔诚、磕头更用力的玩家,觉得他们比桐花镇的真信徒还疯。
当然也有不疯的。
闻野不知道哪来的自信,选择被周鸳诱惑,让周鸳恢复人性,而自己则又变回那个忘记名字的半兽人。
林子渝和贺七,还有高中生和另一个女玩家,他们虽然做不到闻野那样,能忍受忘记自己姓名的恐慌,却也没有过多为难自己的圣子圣女。
于是现场便多了几个鸡立鹤群的祭拜者,在那些进入决赛圈的选手衬托下,他们无论是跪拜姿势还是面上神色,都显得十分业余。
如果说贺七等人之前还抱着让自己的圣子圣女当选从而离开副本的希望,这两日看着其他玩家丧心病狂的卷法,他们也只能甘拜下风,另求出路。
不仅仅是对这些曾经灵动活泼的年轻npc不忍心,而是这种卷法根本没有尽头:总会有人比他们跪得更标准。要想确保自己能赢,就必须另寻出路。
另一个不跟风的玩家就是昨日献祭燕如的高鸿了。与闻野等人心事重重捋逻辑找线索的模样不同,他环顾四周,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显得胜券在握。
似在嘲笑这些玩家,只知道下死工夫有什么用?他都虔诚到把自己的圣女献出去了,谁还能比得过?
其他人对此自然心知肚明,压在心头的嫉妒愤怒统统化作杀人般的目光,刺向高鸿。
几人视线的交锋被突然出现的鹿霖打断。
众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只见这位前圣子仙气飘飘地站在祭台前,漠然的视线落在虚空之中,公布了最新一条神启:“团圆祭后,唯有当选圣子圣女的饲养者可以离开桐花镇,落选者则需留下饲养下一批候选者,直至其当选。”
话音落下,祭台上一片死寂。
最后的侥幸也被击碎,这就是个养蛊游戏!
还想着另辟蹊径离开副本的一种玩家终于开始慌了。
即使不能交流,表面的平静也摇摇欲坠,只剩四下暗流涌动。
白芷已经看见不止一个玩家,带着冷静又狠戾的眼神,扫过她,扫过她身边的大狮子,最后落在不远处的高鸿身上。后者此时的面色相当难看,谁都知道在这种规则之下,获胜优势明显的他就是个活靶子。
圣殿不是法治社会,这些玩家也不是没尝过血的善男信女。
但白芷无心去搅这趟浑水,此刻的她有个更关心的问题,为什么今日她面对这云遮雾绕的黑色神像时,再也体会不到从前那几乎渗入骨髓的恐怖压迫感?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甚至觉得可以透过那些层层叠叠的衣摆,穿过那神秘莫测的雾气,看进祂的双眼。
同样的,昨天面对鹤先生时,白芷也并没有感觉到初遇那天的压力。
祂的力量似乎在渐渐消退。
众所周知,神得以存在的理由是众人的信仰。而这些天,恰有几个圣子从AI状态恢复些许人性,是这样的转变改变了他们的信仰,从而削弱了祂的力量吗?
或许这就是祂迫不及待发布新规则,激起玩家内卷内斗的原因。
但就算想清楚了这些也没什么用,白芷习惯性地摸摸狮子头,祂的力量是由整个桐花镇民的信仰汇聚而成的,只是他们几个人并不能改变什么。
这是阳谋,只要神启有效,他们就必须遵守这些规则。
白芷和林子渝他们交流了互相保重的眼神,随着众人回到棺材房,等待最后一次外出的机会。
算一算,玩家们的后路几乎已被堵死。禁止交流、禁止使用道具的规则,既断绝了他们向镇民传播祂是伪神的可能,又阻止了玩家合作共谋,还能避免玩家从镇民npc处得到更多信息。
这就导致他们只能被规则牵着鼻子走,哪怕知道祂的身份可疑。
太难了......
白芷揉着太阳穴,靠在大狮子身上,漫无目的地翻看着江阿花留下的那些东西。
【我说——】旗袍女尸幽幽开口,【作为唯一一个还能和你交流的生物,你是不是应该对我好一点,放下手中的数学课本。】
和宿主共感一切的系统猜到了白芷在想什么,【就算鹿老师真的教给了学生们离开桐花镇的方法,那也不会藏在数学书里吧......哟,这江学霸有点粗心啊,这么简单的题都能算错。】
【哇哦~】白芷的目光飞快掠过那几道课后错题,惊喜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不仅看得懂数学题,还猜得到鹿老师给学生们教了什么,果然是系统随主人呢。】
旗袍女尸冷哼了一声,表示系统的脑子转速很高,可以一雪昨夜之耻,【让我们回到燕如提到的那扇门,这扇门为什么不可以是离开桐花镇的通道呢?他们通过这扇门见识到了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却又不能真的离开原来的世界,变得伤春悲秋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一个系统还懂得挺多,快赶上我这个npc玩家了.......npc?】
白芷心头一凛,发现了一个被她忽略已久的问题。
【怎么啦?】系统好奇发问。
像燕如、小苟这些被驱逐到圣殿里的npc,真的只是因为他们投毒杀人,坏了规矩吗?
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给他们当选圣子圣女的机会?看鹿霖就知道,圣子受人尊敬地位超然,给犯错的人这般奖励,似乎......太过矛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