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是清理污垢的好地方，但其中的犄角旮旯之中又是藏污纳垢的绝佳地点，毕竟有些东西是水流无法冲走洗净的。

水边比其他地方凉快很多，但由于刚刚下过雨，水流湍急，河岸边的泥沙浸满了水，她没办法轻易下脚。

何不语沿着河岸走了一会，才勉强找到一块目测能下脚的浅堤，旁边的坡上也都是杂乱无章的脚印，这里应该就是村民祭祀的地方，她又观察了几眼便果断地踏进了淤泥里。

为避免把衣服弄的更脏，她撩起衣摆，将它们绑在一起。

她站在浅水区弯下腰掬起一捧水，水看起来没什么问题，色泽是混了泥沙的浑浊，她低头闻了闻，是土腥味和寻常的水味，并没什么需要她注意的地方。

问题不在水质，问题来自水里的东西。

水下面东西的存在感不知怎么回事，打了鸡血似的在飙升，总不能是想抓自己吧，出于谨慎何不语没有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继续停留下去，勉强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露出一副疲惫表情，装模作样地转身离开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还挺热闹。】

哼，群英荟萃的，我还以为它们在开会.

【说不定它们真的在开会，只是使用的是你听不懂的方言。】

翻涌的浑黄河水之下，是一群虎视眈眈的鬼灵精怪，有胆子大一点的魂灵的手都几乎要够到她的脚腕，何不语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它们的存在，而在以感知探查见长的血梅眼里它们更是无处躲藏。

最先被感受捕捉到的是一群低阶的灵魂，这么说确实没问题，它们根本无所遁形，一群灰白色的灵体被细细的麻绳给牵住，就像是一群被牢牢固定住的风筝，又像随水摇摆的浮萍水草。

再往里一点的灵体都逐渐有了颜色和形体，它们有老有少，虽说还看不清样貌，但身形都明显比最外层的那些明显不少，颜色也鲜艳了一些。

最里面的东西像是蚌一样，而缠住那些灵体的麻绳来源就是那里。

看起来有些不太像神明的样子，她没有胆大的继续往下窥探，底下的这个如果真的是受了这里百年供奉的东西，那么，其危险度已经超乎她的能力范围。

再者，何不语并没有义务管这些并非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物，她不喜欢以身犯险贸然找死，她和小姑娘之间也没有任何契约关系。

若是不找事，三天都是平安夜。

她转头走向了小姑娘临走前指向的祠堂方向，好奇心驱使着她再深入探查一些不可言说的隐秘东西。

来都来了，先看看吧，她这样想到，看一看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好奇害死猫。】

放心，我自有分寸。

何不语没有正大光明的从村子里穿过去，她鬼鬼祟祟地摸了进去，大白天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看着天色明明是中午，却没有餐食的香味，像是无人居住的荒村，但不算浅薄的灵力给她了较强的反馈，这里有人，而且几乎每一个的灵力都不低，起码比没有系统修炼的凡人要高。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引起她的怀疑，一个两个叫正常现象，整个村子都是这个样子就是反常。

墙瓦脏兮兮的，房檐的瓦片上长满了青苔，风卷着温热潮湿的空气直往她鼻子里钻。

这里环境整个是一种灰扑扑的调子，一目了然，视野尽头便是她的目的地。

村庄鲜少会建很高的楼阁，重要建筑会建的比低矮的平房要高一些，以此来凸显其价值，祠堂的颜色也分外亮眼，给人眼前一亮的神奇感觉。

她没有直接去祠堂，反而在村落里偷偷摸摸地晃悠起来，看看养的羊，找找养的鸭子，就差掏别人家的鸡蛋了。

狗不叫，动物也都像按了静音键了一样。

外边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要找线索的话，除非进入这些村民的家里，不然她什么也找不到。

她在明处，何不语没有放下警惕心，绕着树和死角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座建筑。

许家家祠，家祠？

按她的理解，家祠应该是那种为祭祀祖先而设立的地方，难道这河神与这家的祖先有关？

何不语左右扫了两眼大门紧闭的祠堂，心生顾虑，里边没人，但保不齐有别的她感受不出来的东西在里面。

她谨慎向后绕，蹑手蹑脚地转到祠堂侧面，伸手随意一摸，窗框没有灰尘，没事谁会刻意来清理这种放在犄角旮旯的窗户，窗锁是松的，而靠近锁位置的窗子刚好有一块儿不易被察觉的翘起，她只需将手伸进去用手指轻轻一勾，锁便悄然滑开，这倒像是专门给谁留的漏洞一般。

室内很昏暗，隐约能看见一些桌案和层层叠叠的帷幕，打开窗户翻进去动静太大，但走门动静好像更大一点。

高度不对，她从窗户翻进了祠堂，一落地便发觉出问题，这祠堂并不高，外侧的高度和内部的高度有问题。

刚刚在外墙附近踩点的时候，何不语的身高刚好与窗户一致，但进入室内，她跳起来甚至够不到窗户，她蹲下来摸了摸挨着石砖地板的墙壁，潮湿且长了苔藓，何不语抬手嗅了嗅自己摸过苔藓的手，是一种植物腐烂和生物腐烂味道混在一起的气味。

横竖都不对劲，把她弄的不太舒服，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就一目了然了，在建造的时候绝对往下挖了不少，这给人感觉很明显体感温度都低了几度，明明是夏季，却令人毛骨悚然，无论是家祠还是供奉神明的其他场所，布局半斤八两都是开门见山，不遮不掩的样子，但这个家祠的布局怪极了，供桌摆在正门口，而从上至下垂下的帷幕掩盖住最后的东西，一副见不得人，但又有求于人的别扭架势。

地面上也没什么灰尘，看得出来经常打扫，她得小心点，指不定一会会有过来的人。

她悄咪咪地从帷幕之间溜了进去，没有过大幅度的动作，室内极为静谧，何不语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周围都是湿漉漉的气味，甚至已经有发霉的味道了，本来不甚明显的腐烂味道却逐渐占了上风。

从外面看起来并不大的祠堂，室内距离似乎又变得不对起来了，她已经撩了好几块布了，心理作用？

她抬手撩开最后的帷幕——

扑面而来的腐烂味儿差点儿把何不语熏的直接倒地，帷幕质量这么好？还能隔绝气味。

一尊一人高的像被放置在石台之上，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起来，这个像应该是石制的，其身上披着一件有着非常多的缝合线的布匹，脸雕刻的有些扭曲，但多少也能看得出来五官和大致模样。

菩萨，不是。

诸天各神？不像。

无怒无嗔无痴无喜无乐无悲无悯——

雕刻它的人没有为它塑造任何表情，有的只是，那无可奈何的麻木，一双石眼麻木无神，一道败笔般的刻痕横贯它的口。

村民到底为什么供奉这座被掩盖的神像，明明有求于人，但却缺乏必要的尊重。

引起她注意的是石台周围摆放的大罐子，它的高度和蹲下来的何不语一致，臭味应该就是来源于这些罐子。

但没等她深究，身后的帷幕突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何不语警惕地侧头看向背后。

风？

是有东西来了。

没有灵力波动，而且他并没有动门，窗户也是关着的。

从窗户透出的光芒没那么强，这么厚重的帷帘不应该映出影子来。

向外向内都看不到影子才对。

环境相当安静，落针可闻。

随着多声沙沙声传来，何不语终于听到了轻微的摩擦声。

最后一道帷幕被猛地撩起，青白无神的眸将面前的一切收入眼中。

圣像完好。

无人试图亵渎神女的圣像。

灵匣完好。

封口完好。

无人试图偷窃神女的骸骨。

不请自来的老鼠还没有暴露自己漆黑的脏污的爪子，若是无视且放任其肆意妄为，即为失职。

何不语要是没有注意到那些沙沙声，她就会被那老人直接抓住，就像上课玩手机被教导主任逮住一样，不过被教导主任逮住只是被教育一番，而被那老人逮住，指不定会被它怎么折腾。

一个动作僵硬的老人，头上缠着有些脏兮兮的布，那是一具在行动的尸体，何不语又看了一眼，她敢肯定，那老人裸露的手上的斑块绝对是尸斑，她那上百集刑侦纪录片可不是白看的。

灵异小说电视剧里不乏会移动的尸体，但恐怖灵异片出现这个她可以理解，修仙片场出现活尸好像也没有违和之处，毕竟她刚刚还在水里看到了灵魂呢。

一直在暗处盯着它动作的何不语头皮发麻，那本身在看着神像的老人竟然缓缓转头看向了她所藏身的地方。

怎么会——

那东西神经质性的蠕动着嘴唇，深陷着的眼睛似乎都要突出来，那本来无神的眼睛现在却怨毒的瞪着何不语的方向，一副要将她这个不速之客千刀万剐的可怖模样。

一双干枯细瘦的手突然死死掐住那青白眼老人，救下了即将被发现的何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