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颅骤然落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接着咕噜噜滚进了阴暗的角落。
沙沙——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掠过厚重的帷幕,在垂下的天幕上划开一道逶迤的波纹。
那拧断老人脖子的人在隐没帷幕后面。
是谁?
来人一身黑衣,虽说拧脖子的时候蛮有气势的,但走过来的时候偷感十足,左顾右盼,若是说何不语过来是强闯祠堂来搜索线索。
那这个黑衣人就是偷偷摸摸的闯空门。
在何不语的视角不太好判断地下的具体高度,但,好在她有参照物,来人既然可以直接把活尸的脑袋拧下来,就证明这两个家伙的个子都差不多。
黑衣人似乎没有发现何不语的存在,自顾自地暴力掀开了罐子的盖子,行为古怪的把罐子里面的东西都翻腾了一遍,动作还有点儿轻车熟路的感觉。
腐臭味升腾起来,不用多说,她已经知道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人在罐子里随意翻腾一番,把那些内容物扒拉出来,放在掌心查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得出了什么结果,便转身便大步离开,一幅急切的样子,似乎压根儿不想在这里久待。
声音逐渐远去,何不语考虑了好半天,终于才从房梁上跳下来,落点离那摊子腐臭的黑色液体很远,刚刚那个人可真厉害,能面无表情掏那个脏兮兮的可怕缸子。
她现在连靠近那些罐子都得好好考虑一下。
或许自己真的得去看看,那个罐子里到底是什么?即使已经有了想法了,但她还是想去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别的。
那个被拽掉脑袋的寿衣老人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应该是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了,起码不能在她查看罐子的时候拽自己的脚。
何不语勉强放下心来,她终于说服了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动真的,也该习惯了。
天枢宫定位是核心文书,宗门中缺人的时候,她们也会被摇去帮忙处理一些隐秘的东西,其中需要接触的不乏状态糟糕可怖的东西。
尸体。
她颤抖着手又翻开了一个罐子。
不出意外还是,尸体,比刚才已经被掏开的那罐子里的那一具尸体状态更糟糕,皮肉都烂完了,上一个尸体好歹还有点人样。
这些罐子中的尸体都是不同的时期放入的,但相隔都不算太久,她没有继续往后开罐,已经有结论了,就不需要继续再找线索了。
【这些尸体应该都是贡品,岭南这边有活祭的传统。】
那送到河里的是什么?
那些满脸满足的人是什么?
起到何种作用?
【不清楚,在往深查说不定就知道了。】
她该怎么办?打电话找幺幺零叔叔吗?
话说,修仙界有那种执法机关吗?青麟宗有司掌戒律的开阳宫,那修仙界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但规矩,是需要有人监管执行的。
【有人来了,走。】
有人来了?
血梅的突然提醒,打断了何不语的思绪。
她迅速离开现场,没有管这地上的一塌糊涂,反正不是自己干的,干嘛要给别人擦屁股。
从窗户走比较好一点儿,打开门真的很明显,而且门上有锁,她一仰头就看到窗户大开着,临走居然没有关窗户——
也是,对方要是关窗户了,自己不就出不去了。
那个黑衣人到底是发现她了还是没发现?
何不语反应过来,嘶,她刚刚下来的时候窗户其实也没关。
她也同样感受到了外面越靠越近的气息,里面混着绝非生人反应的气息,使得这个村子的迷雾更加扑朔迷离,何不语三步并作两步翻上窗户,反手闭上窗户,撇了一眼正门方向,不远处是乌泱泱的人群。
不会是把那个老人脑袋拽下来后触发了什么警报吧?
何不语转身从他们的反方向溜了出去,救命,要是真的被逮住了,八成就会被当做过街老鼠一样打,而且她还没蒙面,现在也不是灰头土脸的,被记住脸可不好。
刚跑两步,她却又改变了主意,自己又没有上帝视角,要是现在走了的话,说不定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这帮子乌泱泱的人群里没有什么高亮红色危险人物,那几个非人反应是威胁,但未必追得上专心逃跑的自己。
一会她就躲房顶上,就算有人来查也可以跳下去躲一下再上来。
就算被围追堵截了,何不语也完全有自信跑出去。
何不语没有直接翻身上房顶,在窗户侧面观察了一会儿,等到人群快要接近这里的时候,才绕到房子后面翻了上去,在远处的时候视野更宽阔,房子上要是有人的话有可能会被看着,但近距离就不一样了。
【房顶贵宾一位。】
【不对,是两位。】
一翻上房顶和何不语才发现自己物色的好位置早已有人了,一句哈喽差点儿脱口而出。
黑衣,蒙面,身上有怪味。
在她见过的人中符合这三个条件的除了乌瑜外,就只有另外一个人,刚刚拽老人脑袋的,掏尸罐的黑衣人,不过乌瑜身上的是异香,而这个人身上,是尸体的腐臭和一股臭味儿盖的差不多的怪味。
你好,朋友,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何不语蹲了下来,以避免被底下的人发现,两人都警惕的没动。
她呆呆的开始心里模拟交流,该怎么跟那个人说话呢?对方看起来不太好交流的样子。
你是谁?
你要干嘛?
这样问是不是有点儿冒犯?
何不语犹豫着试图靠近对方,在待在原地和靠近对方的选择中,她选择了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
对方虽然是蒙着面,但露出了眼睛,她可没有从眼睛这一特征就识别出对方的能力。
没有被黑衣人凶神恶煞的瞪一眼,很好,这证明她可以继续接近,但这味道相当难闻,何不语反而嫌弃起对方来,庆幸的看了一眼房顶复杂的结构,找了一个离黑衣人比较远的位置。
“诶,八万,去旁边的林子里看一下。”
“你们几个守在四周!”
听着声音,她和这个神秘的黑衣人被包围了。
七个人,他们应该不会上来。
还有一队人钻入了祠堂旁边的林子里,试图找到闯入者逃离的痕迹。
“丧心病狂的畜生!居然敢如此伤害侵扰神女圣匣!”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底下的祠堂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后面是一段她听不懂的,疑似骂人的方言。
苍老沙哑的声音悠悠传出,竟有些无所谓的意思,“所幸大人没有被叨扰到,这几天安排人守着点儿,再挨家挨户的查一下,这不可能是我们自己人。”
“我知道了,要是让我抓到,定让他们生不如死!”
“把这些清扫干净,再换个新的,别扰了大人的眼。”那个沙哑声音的人地位似乎很高,但两句话都不离那个大人,大人是他们所说的神女吗?但听起来不像,从中气十足的人的话中可以窥见,那个大人好像另有其人。
看来一会儿等他们离开后,需要再进去转一圈。
“如此大胆,连怜姑都敢杀。”
怜姑?应该是那个被扭断脖子的活死人
“我看是那边搞的鬼。”
“不可能,他们跟我们斗了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大人在哪儿,灵匣又没什么用,只是供品而已,他们动灵匣干嘛?”
“那就怪了。”
“去给那些烦人的东西找点事干,让他们少来烦我。”
这一偷听,信息量可大了,由于初来乍到,说的字儿何不语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她一个也不懂。
神女应该是那个披着布的雕像。
而灵匣应该是那些尸罐。
那个大人则是自己没有找到的,隐藏在这间祠堂之中。
打扫干净,祠堂中唯一可以被判定为脏的,就是散落在地上的罐子尸水,而罐子被他们称为灵匣。
虽然叫做灵匣,但何不语在他们的态度上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尊敬。
就在她低着头认真思考的时候,黑衣人也分出注意力观察身边这个一点也不怕人的小姑娘。
虽然脏兮兮了点儿,但整个人很有精神气,一幅常年处于良好环境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岭南这里的人,没听到她说话,不好辨别她到底是哪里的人。
自己来这里多次,但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身上都是泥浆,一看就是从河边过来。
在这里,河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先于自己进入祠堂,那么怜姑应该是她引过来的。
“没找到?”
“没找到,一点迹儿也没有。”
刚刚冲出去的那一波人也赶了回来,没有得到什么结果,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得到什么结果。
“嘿,还能飞檐走壁原地蒸发不成,继续搜!”
说实话还挺危险的,声音传来的地方离她很近,估计就在刚刚她进去的那个窗户旁边。
他们聊天的声音就是正常谈话的音量,对她来说刚好能听到。
在祠堂中声音沙哑的老人走了出来,“走吧,老身累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谄媚起来,“大人您主持了一天的仪式,辛苦了,我们为您准备了餐食,可不敢累坏了您的贵体。”
“有心了。”
乌泱泱的人群离开了。
她们几乎是同时跳下房顶,敲晕侧边的守卫,接着一把掀开窗户,跳了下去。
整的还神神叨叨的,把人弄的都好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