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像是案犯重回案发现场。

犯人，恋人和猫都是会重回案发现场的生物。

何不语轻盈落地，她又轻又稳的停在了目标背后，娴熟地抽出血梅，三个怜姑这才寻着气味晃晃悠悠地转过头来。

果然，何不语也确认了心中的猜想，这就是异常反应的源头。

没等它们过来，何不语抢先一步动手，几声闷响传来，三个活尸便被钝器砸趴在地上，本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到底是杀死活尸会触发警报，还是攻击活尸会触发，她还没有摸清楚机制，但归根结底速战速决往往是最好的方法。

黑衣人没有像何不语一样跳下来，其手法熟稔的从斗篷里掏出绳索，将抓钩固定好，从容不迫地滑了下来。

从窗户到地面有将近三米的高度，毫无防护的跳下去极有可能会摔伤。

“不管你杀不杀，只要动了他们就会知道。”黑衣人被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传来，为何不语解释了对付怜姑的方法，顺便拔出匕首补刀，让角落的第一个怜姑头颅不再孤单，都能凑桌麻将了。

确实，那不如直接弄死。

是她先入为主了，第一个见到的像不一定是神像。

神像就在神女像后的幕布之后。

几根长钉将幕布定死在了地上，没等何不语动手，黑衣人一个箭步冲上来，颇为急迫地一刀划开了绷紧的幕布。

不是，你——

何不语欲言又止，她错愕地看着黑衣人的动作，自己刚刚想撬钉子来着，这也太明目张胆了，直接划破布不就是在告诉他们，专门有人为了这个跑过来。

不过，在见到隐藏在这间祠堂之中的神像后，何不语就没有纠结这些小事了。

黑色布匹从头到脚将神像遮盖住，黑衣人伸手轻轻一扯，黑布滑落——

露出神像的真正面容。

森林中的瘴气比何不语离开前更浓郁了，大量逐腥鸟的尸体化为飞灰，升腾出扭曲的尘烟。

这对人本身应是致命的，但在场的两位都不受其影响。

周边都是破碎的瓦罐，其中流出如沥青似陈血的东西，乌瑜的匕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插在石壁的缝隙，隐隐约约能从刀尖看到一只一动不动早已气绝的浅红色虫子。

这片大陆优秀的匹配机制让人信服，但总有人认不清自己与他人的差距。

本命蛊虫，蛊师的第二颗心脏，如今被人轻易刨出钉在墙上，蛊虫如此惨死，那么其主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风骚婉转的口哨从一旁传来，“真可怕，其实你更适合当恶兽一点。”恶兽勾着缺了一条腿的椅子拖过来，发出刺耳的刺啦声音，让这本就嘈杂的环境更加兵荒马乱，他也不嫌弃，笑盈盈地坐在椅子上，“我吃饭都没你这么血刺啦擦。”

恶兽进食的场面确实一点也不血腥，顶多有些匪夷所思，它们是连皮带肉一起吃，连骨头都不放过，就像流沙沼泽吞噬人的样子。

它嘴还蛮刁的，那个养蛊的老头儿不太适合他的食谱，吃着估计是又干又柴，但看着乌瑜的表情，感觉他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情绪。

人类可真是奇怪的生物，恶兽吃两口人，他们就开始义愤填膺的喊打喊杀，而身为人类的自己吃，就没人叫了，这不应该训斥为罔为人伦嘛。

在场只有两个人一只恶兽，准确来说是一个死人和一个活人，但所制造的声音比街道上赶集的人群还要杂乱。

乌瑜缓缓抬起头，露出沾满血液的面容，他缓缓咽下口中没咀嚼几下的血肉，低喝，“闭嘴。”

“好嘛，别生气呀。”恶兽嘻笑着比了个拉嘴巴拉链的动作。

为乌瑜准备的埋骨地，此时却成了他自己的终结之地。

逐腥鸟确实是纹蝶的天敌，甚至有能力压制成体纹蝶，但，乌瑜是纹蝶的宿主，只要逐腥鸟没有突破他的防线，那么纹蝶就是猎人，劣势也将局势逆转。

乌瑜的衣服破破烂烂的，若是说他之前像一只羽毛丰满整齐的乌鸦的话，那么现在就像被猫逮了，但又死里逃生的可怜麻雀。

不过，这场生死局，是他赢了。

深陷的空洞中，纹蝶群隐藏在阴影之中，它们被自己的天敌伤的不轻，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三条腿的凳子撑不住乱摇瞎摆的恶兽，在残忍的摧残下，凳子发出咔嚓一声悲鸣，倒下了，恶兽顺势靠在残垣断壁上，百无聊赖地支起下巴，“你，我对你来说是不是没用了？”人类并没有在富足年代同类相食的习惯，它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乌瑜的离奇行为，只要代入另外一个视角就很好理解了。

它们是恶兽，恶兽以血肉恶意为食，它们令人类防不胜防的渗透就是建立于，血肉可以提供给它们记忆，血肉主人的记忆。

一些蛊虫与恶兽有着无法割舍的关系，而有着万蛊之主的纹蝶正是其一。

所以，作为纹蝶宿主的乌瑜，有着从血肉之中提取记忆的能力很正常。

乌瑜结束了提取记忆的过程，捻着袖子擦干净沾满血液的嘴，“不，你得死，但你现在还有用。”一只比周围纹蝶都要更大的一只纹蝶，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恶兽的背后。

“真残忍，短短三天，我身上就被种下了两种蛊，虽然你还没开始干，”果然，一个宗门出不了两种人，乌瑜和那个罗刹没什么两样，两个人的区别是手段的不同，仇澜是大开杀戒，乌瑜是让兽半死不活，“但我罪不至此，真的，虽然我吃了不少人，但是我真的挺好的我觉得。”

乌瑜心硬如铁，根本没有理会恶兽不加掩饰的痛呼，那只硕大的纹蝶缓缓附在它的皮肤上，在以□□为媒介，钻入了它的灵魂之中。

它控制不住地哆嗦不停，深入魂体的刺痛把他折磨的不轻，咬牙切齿道，“你比，你比那老头狠。”

一只白色的小鸟灵巧的跳到他的肩膀上，瞬间化作飞灰，她的口信儿传到了。

乌瑜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伸手把躺在地上的恶兽抓了起来，“走吧，寻路还得是你。”

“你在把我当成寻路狗吗？”恶兽满脸委屈，可怜巴巴地任由乌瑜把自己拖走，“对我好点。”

他瞥了一眼手里破布一样的恶兽，心无波澜，“没有，恶兽和动物我还是可以分得清。”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把仇家大卸八块。

从高处跌下来，又在瘴气之中呆了很久，他和何不语带来的马已经跪地不动许久，乌瑜沉默地扫了一眼它们。

岭南活肉白骨的传言足够沸沸扬扬的了，他不介意再添一道，藏木于林，真正的事情藏在大量的谣传之中，也会逐渐变成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