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这不是捣乱，这是谋杀。”
顾深浅无声地叹息。
沈千峻太不对劲了。
他平日里总把情绪藏得很深，习惯性地内敛着，把自己的心绪都埋在心底。
今天也是压着的，只是没压住。顾深浅仍然能感受到几分若隐若现的惶恐。
太不像他了。
哪怕她已经醒来这么久，一直在跟他说话，也没能缓解，必然还有别的事儿。
顾深浅直觉他是想起了什么，没承想引火烧身。
她垂死挣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bug，没想到作用在了动力系统。”
“继续编。”沈千峻不吃这套，“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一个学生，就算发现有人动了手脚也只会想这人是想影响你毕业，根本没想到对方是想要你命。”
……逻辑确实是这么个逻辑没错。
沈千峻看穿她在想什么，冷笑：“一无所知的你却预留了隔离结界，唯恐我受到精神攻击。”
顾深浅没想好怎么圆，于是沉默着上前试图贴贴。
沈千峻的手正义凛然地抵住她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顾深浅瞪着他眨眨眼，看上去很无辜：“我真的不知道。我又不是神仙。”
沈千峻挡着她的脸，不为所动。
顾深浅轻轻叹息：“封箱那天，陈教授虽然先走了，但走之前是确认过斗晖没问题的。你用了两个月都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有bug了？陈教授离开和我们抵达实验室就是前后脚的事儿，这bug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植入的，为什么陈教授都没发现？”
“我当时唯一能确定的是，在基地的时候，斗晖是好好的，那么动手脚的地方只可能在实验室。当天为了斗晖的运输，实验室进出权限是开放的，只有陶生人工做进出登记，谁想混进来并不是难事。我也无法确定对方的目的，如果只是想让我毕不了业，有的是办法，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我是真的一无所知。”顾深浅扒着他的手，从指缝里真诚地看着他，“但对方明显是冲着斗晖来的，我当然得优先保护模特。”
“即使展示的模特不是你，我也会设置内锁的。”
“但正因为是你，我才多加了一层隔离结界。”顾深浅说，“你的精神防御薄弱，容易被钻空子。”
沈千峻高深莫测地说：“ 你的意思是，你在一无所知下决定将计就计，放任未知bug发生。即使你并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依然寄希望于手底下一个在追踪方面差得一塌糊涂的学妹，会在bug生效的瞬间追踪到幕后黑手。”
“你是这个意思吗？顾深浅？”
“……”
顾深浅心虚地扒拉手指，在沈千峻的目光里坦白从宽：“我做内锁和隔离结界的时候确实一无所知。做完这些之后我模拟了bu□□，发现Bug主要作用在绝杀技能。虽然还是无法确认具体效果，但确定了对方目的不单纯。既针对斗晖，也针对斗晖表演赛的对手。”
“对手是自愿匹配，而很巧的是，校方给我的结果是没人愿意跟斗晖打。到这时候我才确定，对方的目的就是我。展示赛的时候斗晖失控，证明机甲涉及不合格。绝杀技能失控，我要是没有这段时间的训练和这身精神力，大概率已经死了，斗晖也绝不可能再问世。”
“你一个字都没有跟我提。”
沈千峻手被她捏得痒痒，于是反手握住她，声音颤抖：“你要我批准你用天龙跟我打，才肯住我那。我们明明已经和好了，你知道有人要害你，可你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顾深浅一怔。
她好像知道他为什么不对劲了。
顾深浅凑上去贴贴他的喉结，近距离真诚地看着他：“我自己能解决的事，就不想拿来烦你了。”
二人躺在一张床上对视，距离近得顾深浅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顾深浅试探着摸他脸：“你几天没休息了。”
沈千峻不答，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她问：“顾深浅，你当我是谁？”
顾深浅说：“沈千峻。”
“沈千峻是你的谁？”
顾深浅语塞。
沈千峻握着她的力道不自觉加大：“所以在你眼里，知道有人要害你你也只想自己解决，绝不会跟我提一个字。你的计划需要一个擅长快速追踪的人，哪怕让一个菜鸟学妹来，你也不愿意向我开口讨个人？”
“不是的。”
顾深浅否认得很快，沈千峻等着她的下文等得心焦，却又没了动静。
沈千峻怒火攻心地逼近，幽幽地看着她：“那是什么。”
顾深浅下唇咬得发白，止了血的伤口处血珠又溢了出来，衬着苍白的脸，美得惊心动魄。
沈千峻指节划过，擦掉血痕，眸色深了几分：“别装可怜。说话。”
顾深浅望着他：“你是沈千峻。你代表的是特监处，甚至是联安署。”
沈千峻手顿在原地，“所以呢？”
“所以，如果涉及特殊的人，我就不能告诉你。”
“特殊的人”四个字像在他本就蓬勃欲发的怒火上蹦迪，沈千峻脸黑得可怕。
顾深浅浑然不觉，继续说道：“搬运和封箱的都是基地和校方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有规则管控。除此之外，嫌疑最大的还是实验室的人。柏莎是总负责人；陶生负责当天的进出人口登记；贝拉和陈教授走得早，但bug恰好是在他们走之后发现的；尤其是陈教授，他一般都是终检，他确认没问题是可以直接封箱的。”
“无论是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愿意让特监处掺和进来。”
顾深浅语速不快却格外坚定：“柏莎当然不可能追踪到，谁都不可能。因为爆发瞬间能追踪到信号源这话是说着我哄她的。嗯……也不算全哄，确实有一篇论文得出过这个结论，但那是基于极限条件下。就连实验者本人都是脑速技能S级的选手，对于常态场景压根没有参考意义。这知识点太小众，博士生也用不到。”
“如果是她设计的，她根本不会费劲去追踪。实验室没人知道我是精神人类，他们眼里我就是个普通人，展示赛用的也是普通的机械甲，她很确定我会死在斗晖的绝杀下。”
沈千峻烦躁地插嘴：“你能不说那个字了吗？”
“啊？”顾深浅一愣，“哪个？”
沈千峻说：“你不会死。”
顾深浅心头一软。
他明明还在很生气，气得不想理她。还为了一个晦气的字眼跟她较真。
“我有好好保护自己。”她舔了舔锁骨边缘的海浪印迹，感受沈千峻的僵硬，金色粒子忍不住冒出来，七上八下地围着沈千峻打转。
没去看他的反应，顾深浅向上亲吻他喉结的凸起：“台下救援队守着的。那天徐飞扬和织梦都在，我自觉能撑住，才让他们等等，多给柏莎一些时间验证的。”
她亲吻他的下颚：“我习惯了自己处理所有，没有事先和你商量，也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
顾深浅挽着他的后脑轻轻压下来，从他的嘴角，鼻梁，一路吻到眉心，双手缓缓捧着他的脸，近乎虔诚地在唇上落下一个吻。
沈千峻动了。
他翻过身停在顾深浅上面，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压着她，另一只手在她下颚和颈间摩挲。
凶狠，野蛮，霸道。
他好像恨不得剖开自己所有不为人道的黑暗给她看，让她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迫不及待地想靠着这个吻来证明什么。
直到顾深浅眼眶湿润得喘不上气，沈千峻才大发慈悲地……换到了耳垂。
顾深浅溢出了一声呜咽，耻得咬紧牙关。
他□□着她通红的耳根，沙哑地问：“顾深浅，我是你的谁？”
“你……停下。”
沈千峻停下动作，温热气息缠绕着她耳廓，引得顾深浅一阵战栗。
“回答我，我是你的谁？”
顾深浅环着他，迷离的双眼清明起来：“你是我的海。”
沈千峻惩罚地咬她耳垂：“不对，重说。”
“对……对的。”顾深浅忍着嘤咛：“是家。”
沈千峻满意了一点：“还有呢？”
顾深浅缓过来，瞪着他：“你怎么不说？”
沈千峻轻声笑了。
终于笑了。
顾深浅睁眼到现在，可谓是什么功夫都用了，什么话都说了。非得是老师交代了一些不想说的才哄得这位爷露点笑意。
她非但一点没委屈，只觉得悬着的心放下了。
真是美色误人。
顾深浅只是随口一说，没指望沈千峻说什么，想都没想过。
她本质是漠然的，没对谁起过腻。再者沈千峻虽然心事埋得很深，可从一开始就对她不一般。加上纠缠着的精神绑定，她并不需要听他说什么来证明分量。
她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沈千峻真开了口，她心跳如鼓时，这才明白，难怪有人爱听情话。
沈千峻亲吻着她耳廓的海浪印迹，低声在她耳边喃喃：“你是我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