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了身躯,倚明窗按着眉心,遮掩身份道:“这位旻燚便是你在凌山时厌恶至极的那位?”
忆起自己曾经多次为难并且伤害过倚明窗,楚熙南滚了滚喉咙,抬手搭在倚明窗的后肩上揉了揉,生出了要将自己握剑刺伤过倚明窗的手砍了的心思。
想来也是奇怪,之前他无数次想要亲手杀死旻燚以泄心头之恨,今日见到他时却没有预想中的那般愤怒。
痒意传来,倚明窗缩了缩脖子,拉下他的手,蹙眉,“像提狗一般,你别这样碰我。”
楚熙南反手扣住他的指尖,“你方才为何带着旻燚跑开?”
当时手忙脚乱,倚明窗一心只想完成任务,便出了点小纰漏,他顺着扣住自己指尖的手滑下去与其十指相扣,引开话题,“我看那旻燚好似知晓一些此事的真相,便大着胆子与他来探寻一二。”
楚熙南被他拉得恍神片刻,忆起面前这人多次为了自己死去,手指用力扣紧倚明窗的手,紧紧盯着他的眼,目光如炬,“你或许是天上的神仙,又或是什么妖魔。我知一种无论是神仙还是妖魔都能锁住的锁链,你若是这次再离开我,我便将你捆起来,永远锁在凌山。”
倚明窗一直觉得楚熙南的声调冷冰冰的,尤其是生气时说出的话,总能让人毛骨悚然。他寻思自己也没做什么错事,当楚熙南在开玩笑,笑着说了句真话,道:“我暂时离不开你的。”
“暂时?”楚熙南重复了这两个字。
“永远,永远。”倚明窗敷衍着,指向一旁酒楼,“旻燚将我们带到这应当是有原因的,我们进去看看吧。”
帝城街景繁华,炎热季节,也不缺乏上街赶集之人。
路上人来人往,这个叫福兴酒楼的楼屋门口却不经一人,凄清安静。
酒楼开着大门,站在外边往里看,找不出一个人来。
红日当空,门口却还挂着两个发着红光的灯笼,里边陈列着摆放整齐的桌木,木材为紫檀木,木质精细做工精良,桌脚雕刻着鸟的形状。
桌面光滑干净,看来这里的主人经常打扫。
“进去看看。”倚明窗动作轻缓地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楚熙南的背,往里走去。
路口恰好经过一位挑着担子的大爷,大爷喊住他们,“嘿,两位小伙子,这酒楼邪门得很,你们若是非要进去,可得小心些。”
倚明窗停下步子,问道:“大爷,这酒楼如何邪门啊?”
大爷撂下担子,一副要与他们大谈一场的架势,说起话来挑眉挤眼,“我听别人说,这福兴酒楼的酒啊,不用钱买,得用别的东西买。”
“用什么东西?”
大爷捋了把胡须,“得用画。”
“画?”倚明窗疑惑,“什么画能代钱换酒?”
“死人的画。”大爷半低下头,惊骇的神情蕴在眼神里,“这位老板啊,有个怪癖,喜欢收集人死后各种样子的画。”
倚明窗扯了扯嘴角,问:“那这里的酒有何妙用呢?”
大爷不说而笑,捋着胡须。
倚明窗:“大爷,是不方便说吗?”
大爷摇了摇头,看了眼天上烈日,他往旁跨了一步,露出身后筐子里的西瓜,“两位小伙子,这天气那么热,吃点西瓜解渴吧。”
倚明窗:“……”
他捞了捞官服,未寻到钱袋时求助地看向楚熙南。
楚熙南将钱袋放到大爷手中,大爷颠了颠重量,含笑道:“一位穿着官服的大人,一位修仙的修士,想必来这福兴酒楼是为了查案的吧。”
倚明窗不满地蹙眉,“钱也给你了,快说重点。”
大爷乐呵呵道:“这福兴酒楼的酒有一妙用,喝了之后,能心想事成。”
“按你这般说,喝了这酒能心想事成,又为何谈邪门这么一说?”倚明窗压根不信什么喝了酒能心想事成的鬼话。
大爷拿起肩上帕子擦掉额头汗,“这酒确实能心想事成。先前有个男子拿了画换了酒,许的愿是有用不完的金银财宝,第二日果真拥有了万贯家财,许多人纷纷效仿来求酒,许的愿都实现了。几日后,最先来的那男子因为花钱买醉摔进河里淹死了。其余喝了酒的人也纷纷丧命,死于意外。”
倚明窗想了想,向大爷道了谢,见大爷走远后,轻拍了下楚熙南的手臂,“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来这里许了陈家灭门的愿望?依方才那位大爷所说,来这个酒楼换酒许愿的人都死了,以命换命,多大的恨啊,才舍得这般做。”
“先进去看看。”楚熙南将倚明窗划在保护的视线范围里,并肩进入了酒楼。
跨进门槛,门口红色灯笼随风飘荡,酒楼里传来声音,“一幅画换一壶酒,小店概不赊账,客官考虑清楚再请开口。”
只闻声不见人,空旷酒楼回响声音,关紧窗子的酒楼里昏灰一片。
倚明窗手臂爬满了鸡皮疙瘩,不由得挨近楚熙南寻求安全感。
相碰时两人相视,眼神交流后,倚明窗往后一退,楚熙南拔剑横斩,剑光飞射而出,将酒楼的楼梯劈开为二,轰然倒塌的木材发出巨响。
酒楼险些被毁,主人迟迟不现身。
楚熙南环视一圈酒楼,余光对准了某个地方,掷剑而出,剑入柱中,剑身弹晃几下停稳。
藏在柱子后的一只鸟扑棱翅膀飞开,一边躲一边嘴里念叨:“杀鸟了杀鸟了!”
“说话的鸟?”倚明窗惊诧,“这也不是鹦鹉吧。”
那鸟停在梁上,生气道:“你才鹦鹉呢!你全家都是鹦鹉!”说罢,用喙啄了啄翅膀,拔了根残缺的羽毛丢了下来。
倚明窗:“……”
楚熙南召回剑,指向那鸟,“你是福兴酒楼的主人?”
剑光闪了下眼,鸟蹦跳着躲开剑尖所指的地方,“我的主人出去办事了。我们酒楼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拿剑指着我这是什么意思?”
“没做坏事?那为什么喝了你们店里的酒的人都死了?”倚明窗问它。
那鸟说得理直气壮,“就算不喝我们店里的酒,他们早死晚死都会死的吧?而且你哪来的证据证明是我们福兴酒楼的酒害死了他们?若我们酒楼真的有怪,祥云又不是吃白食的,自然会来查探一二。”
它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倚明窗示意地看了眼楚熙南,转头对着鸟,“你的主人何时回来?”
“我才不告诉你。”它话音才落,一道灵光笼罩过来,化为绳子捆住了它,将它从梁上拽了下来,落入楚熙南的手中。
“真棒。”倚明窗夸奖了楚熙南,将鸟放在手心,上下丢了几下,“那我们等你主人来找你。”
楚熙南的眼睛亮了亮。
“我的主人狼心狗肺,绝对不会来救我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这鸟倒挺硬气的。
倚明窗勾勾嘴角,“那没事。我还没吃过会说话的鸟,说不定你的营养价值还挺高。”
说完话,跨出门槛时,他眼睛一花,差些摔倒,楚熙南忙扶住他,“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没恢复体力吗?我们下次不亲那么久了。”
“亲你妹。”倚明窗满脸黑线,站稳后提肘推开楚熙南,不理手里叽叽喳喳吵起来的鸟,走了几步后,又折回来,抬头看楚熙南,“马车在哪?”
楚熙南指了个方向,倚明窗迈步前进,身后穿来楚熙南的声音,“我没妹妹,你只能亲我了。”
倚明窗脚下一趔趄,差点没被气得摔死。
上了马车,被抛弃了的元宝独自蜷成一圈待在角落里,听见声响,仰头看过来,眼里发着微微亮光。
倚明窗对着元宝招手,亮出手里的鸟,“元宝,来吃大餐。”
金蛇扑棱挺起身子,爬了过来。
“胡闹!蛇不能吃鸟,会噎死的!”鸟挣扎起来,奈何身上捆了道灵光做的绳子,只能从倚明窗手里跳下去,无意跳到了吐着蛇信子的元宝面前。
与蛇面面相视,它身子一顿,畏畏缩缩地贴到倚明窗的小腿上。
金蛇越爬越近,在其张开口要咬下来时,楚熙南一把将金蛇捞回手里。
玩够了的倚明窗哈哈笑着,揪着鸟的头提起来,“小东西,你有名字吗?”
“才不告诉你。”鸟撇开头,好奇地看了眼元宝。
元宝对着它吐了吐蛇信子,鸟后怕地转回脑袋。
倚明窗摸了摸鸟头,“叫你福兴吧。”
鸟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只是根据酒楼名称胡乱取了名字的倚明窗:“……”
怪不得这鸟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
福兴吸了口气,好奇问道:“灵蛇一族不是死了只剩蛇妖王了吗?你们这条蛇哪来的?”
灵蛇?
上次关芝枝与楚熙南后面的谈话,倚明窗并不得知,这么一听,好奇地看了眼楚熙南,问福兴:“灵蛇一族?蛇妖王?不会是叫青虺吧?”
福兴一顿,震惊地看他,“你如何知道这事的?”
怪不得青虺一直自称“孤”,还真是个大妖怪啊。
“青虺是蛇妖,你不会是鸟妖吧?”倚明窗顺着猜想。
福兴骂道:“你才是妖,你全家都是妖!”
倚明窗按住它的脑袋,“灵蛇一族如何灭族了?你那福兴酒楼又是怎么一回事?”
想起方才这两人亲近异常,福兴若有所思地扫过他两人,心疼地看了眼倚明窗,开口要解释灵蛇以灵换灵的作用,“你与他心意相通,他养灵蛇是要害……”
楚熙南打过来一道灵光,禁了它的话,福兴急得乱蹦。
“你这是作何?”倚明窗蹙眉看向楚熙南。
楚熙南拉过他的手,“这鸟说的话不一定真,我们先回去守株待兔,等见了酒楼的主人再说此事。”
他知晓灵蛇的作用,也不会让灵蛇再伤害到倚明窗。
他只是一时起了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