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形成是基因与环境交互作用的产物。——《犯罪心理学》
老式破旧的居民楼里,墙壁上垂挂着枯黄蔫了的爬山虎。寂静的下午,一缕缕余晖残阳打在镜片上。
一个戴着厚重黑色边框眼镜的年轻人,脸上惊惧未消,踉踉跄跄扶着墙壁往警局走去。
苍白的脸色和无神的双目昭示着年轻人刚刚经历的噩梦般的场景。
于成到警局说的第一句话是:“江又凡杀了我妈!”
.
浓重的血腥味透过门缝飘出来,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大滩血迹,血迹中央躺着一个女人。
“妈,妈!”
于成哭得撕心裂肺,他伤心到了极致,瘫倒在地上,几近昏倒。
陆行靠近周成小声地说:“周成,你先把他扶出去。”
周成比了一个OK的手势,把于成的手臂搭在肩膀上,扶着他出去。
现场拍完照片后,陆行走近尸体,蹲在旁边查看受害者致命伤口上的水果刀,上面残留着半枚指纹。
“受害者胸口插着匕首,额头被钝器所伤,估计是那个烟灰缸。”许菁洋指着茶几上的烟灰缸,“上面还带着血迹。”
“嗯,水果刀刀柄也很奇怪,上面留下半枚指纹,但刀上有水渍干掉的痕迹。”陆行目光依旧停留在水果刀上。
他继续道:“伤口是在胸前,水果刀是斜上方插入,所以凶手身高可能比受害人高,而且衣服上没有过多挣扎痕迹,像是先被烟灰缸砸晕,再用刀杀人。”
“你们快去抓凶手啊!”外面传来喊叫声,于成伤心到神志不清,靠坐在墙边用头撞墙。
“你别这样!”周成拉着他,阻止他继续撞墙。
骚乱引得邻居纷纷出来查看,看到一堆警察站在门口,凑热闹的人往里面张望。
“哎哎哎,快进去,别围在这里。”守在外面的警察赶人进去,刚刚向里面张望的人看到了尸体,吓得躲回家,临关门前还大喊了一句:
“有人死了!”
这热闹可不兴凑,出来的四五个人一溜烟全跑回家了,从305跑出来的一个小孩还跑掉了一只拖鞋,想回去捡但被大人扭着耳朵拎进家门。
“妈的真晦气。”
“哎哎哎,疼,妈你轻点,我鞋落外面了!”
“快进去快进去,看什么看。”
……
一时间,乱成一锅粥,但不到半分钟又恢复了平静。
陆行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目光放在于成身上。
余光瞥见陆行看过来的视线,于成把鬼哭狼嚎改成抽噎,他用力地抓着周成的手,说道:“警察同志,你们快去抓凶手,还我妈一个公道。”
周成看着眼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由地产生了同情,他宽慰了对方几句后才进去。
尸体带回去尸检,案发现场暂时被封锁了。
陆行坐在后面,车里闷热,他开了一半的窗户,拿出手机拨打林渊的号码。
“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渊在没接电话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时,就猜到陆行要说这件事,他叹了一口气,拿着的手机都觉得沉重,他说:“晚上给你答复。”
“好,等你电话。”
“嗯。”林渊先挂断了电话,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恰好门外响起敲门声,他看了一眼猫眼后打开门。
“秦姨,你看你来就来了,还给我带什么东西啊。”林渊接过秦局手里的菜,说话的语气略显不正经。
“你个臭小子,惯会耍嘴皮子,我看你现在的状态好多了,药在正常吃吗?把你的药拿给我检查。”
秦局换了拖鞋进门,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林渊把菜放到厨房,隔着门喊道:“秦姨,你不信任我!”
“别扯皮,快点儿啊。我知道你明天要走,今天特地来的。”秦局走到厨房门口,斟酌问了一句:“你爸病情又严重了?”
“嗯,幻觉没消失过,现在是彻底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了。”林渊说得轻描淡写,习以为常。
秦局心疼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你要把我当成亲人。”
林渊搂着秦局的肩,把她带到客厅沙发上,走到卧室床头柜拿出药递到她面前:“我妈没去世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你当亲人了,秦姨,你数数药粒对不对。”
“嗯。”她数了一下药片,“要是减药量的话,一定去问过医生再减,不要随便减。”
“放心吧,这些我懂。”林渊坐到她的身边,“秦姨,五年前那伙人和害了我妈的人是一起的吧。”
秦局严肃,威严的声音隐隐夹杂着怜惜,她说:“我动用那么大关系把你信息消了,就是不想你被搅到那件事情里,所以这件事情你不许再问了。”
“我可以不问。”林渊转过头看她,眸中尽是认真,他说:“我后面做的决定你也不能干涉,你放心,我不会再插手那些事了。”
“你小子会突然放弃?”秦局狐疑地看着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呢?”
“秦姨,你这样说话就伤人心了。”林渊垂下头,佯装委屈。
“好了好了,天天说话不着调,给你做顿饭我就走了,局里还有事。”
林渊抓住了关键句,他抬起头,假装不经意询问:“什么事?有新案子了?”
秦局点点头,说道:“是,出了一个新案子。”
“哦。”林渊不再追问,他说道:“秦姨,我饿了,我先去洗菜。”
.
秦局离开后,林渊准备给陆行打电话。
——陆队,我想了一下,对你提出来的条件有些心动,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消息刚发完,陆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电话里传来杂音,几秒后杂音消失了。陆行问:“你改变心意了?”
“也不算,因为家里有病人,我没办法按正常上班时间待在刑侦队,但我可以给你们当外援,和上一个案子的办案模式差不多。”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陆行说:“可以啊,不过上一个案件你也没有按正常时间待在办公室啊,哪一次不是十一二点才回去。”
“行,还有一件事,”他说:“我不参加任何大会和采访。”
“为什么?”
“不方便说。”
“好,你今天下午或者明天上午来?”陆行关上车窗打开空调,“又发生一个新案子。”
“我明天有事,后天上午。”林渊说:“陆队,你把案子的细节发给我。”
“行。”
“你来了之后还是在之前那个办公室,它以后就是你的了。”
“好。”
挂断电话后,陆行将林渊拉进一个新群。
不同于上一起案件林渊加的临时群,这个是他们刑侦队里常用的群聊。
改了昵称后,林渊特地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在卧室桌子上。
他拿了一套干净衣服叠放进背包,在整理杂物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喊了一声:“秦姨。”
“我刚从你家离开,你转头就进刑侦队,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电话那头的声音是质问的,林渊意识到她生气了,忙讨好说:“我这不是忙着收拾东西,忘说了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
“哎,”她叹了一口气,“我不是说干涉你的生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要去哪个市里开大会,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我不能躲一辈子,而且我也不会去的。”林渊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没了下文,剩下的是良久的沉默。
“你……”秦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嘱咐道:“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林渊自语道:“我不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
东西收拾完后,他把放在抽屉里的药片扣了一颗出来,扔到垃圾桶里。
红色药片是氟哌噻吨美利曲辛片,他当初吃这个药是为了缓解神经紧张,早不知道停了多久了。
或许是瞎停药的报应,他这段时间随时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平时应付关心他的人就能耗费他大量精力。
简单装了一套衣服,林渊拿着银行卡出门了。
他先是去文具店买了三个信封和一支笔,然后搭乘公交车去了医院,在医院附近的ATM取款机上取了八万。
把三个信封塞得鼓起来后,林渊拿着刚买的黑笔在三个信封上写下了几个字,来到了许如倩母亲的病房。
他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许如倩的母亲,只看到了她父亲站在病房里,拿着手机。
“你好,”林渊一只手拿着三个信封,另一只手摸了摸脖子,他说:“我是许同学学校的领导,得到许同学遇害的消息我们感到非常痛心,这里有一部分是许同学参加竞赛获得的奖金。”
林渊先递了一个写着奖金的信封给他。
“这两个是校领导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他又把剩下两个信封递出去。
许海用手揉了一下眼睛,他只拿了写着奖金的信封,把另外两个信封推了回去,他带着哭腔道:“谢谢你们的关心,谢谢……”
他说到后面哽咽得说不出话,快要跪倒在地上时,林渊迅速上前将人扶到床上坐着。
“还请您收下吧,您爱人生病要花钱,手里多一点钱就多一点底。”
许海犹豫了,他现在已经快没钱了。
“谢谢你和你领导。”许海接过信封,他从床上滑到地上,想要跪下来。
林渊赶忙蹲在地上,他重新扶起许海,说道:“您别这样,这钱您就好好收着。”
许海紧紧攥着信封,心中纵有万语,也道不出一二了。
“您爱人是什么病啊?”林渊问道。
“尿毒症,她去做透析了。”许海抹了一把泪,说道:“实不相瞒,我刚刚准备打电话给亲戚再借一点钱,但都被我借遍了,确实不知道找谁了。”
“能帮到您就好,您把钱收好后去陪爱人吧,我就先走了。”
“哎,我送送你。”
“别了,您快去吧,您爱人现在更需要您。”林渊挥了挥手道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