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顺着拥挤的人群走到出站口，身份证在机器上轻轻一放，嘀的一声闸机打开。
陈闻昇穿着花衬衫，胸前的口袋里挂着一个墨镜。他一只手插进短裤的口袋里，另一只手不时地划着手机屏幕。
林渊背着包出来，身上被热出一层薄汗。
“到了啊，帽子戴上，外面晒。”陈闻昇把帽子往林渊头上一扣，说：“先去吃饭，吃饭完后我开车送你去医院。”
陈闻昇是鹤白市最年轻的刑侦队长，和科北市的陆行一样年龄当上了刑侦队长，在业界两人是经常被拿到一起比较的后辈。在外人眼里看来，他办案认真但平时不着调，只有接触他的人才知道，陈闻昇在为人处世上情商很高。
林渊把头一低，跟在他身旁，“谢谢老大。”
陈闻昇：“几点的返程票？”
林渊：“晚上六点多，结束早的话我就改签早点回去。”
“行，”陈闻昇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最近怎么样？身上的伤恢复后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挺好的，找了个新工作，每个月的工资也不低。”林渊把书包放在后面，坐到了副驾驶的座位，“后遗症有一点，不严重。”
“什么工作？”陈闻昇把车窗关上，打开空调，“闷的话自己开窗。”
“嗯。和我之前在队里的工作一样，只是时间灵活了一点。”
“时间灵活了一点，”陈闻昇点了点头，开玩笑道：“好小子，点我呢。”
林渊把座椅调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说：“你说是就是喽，我听老大你的话。”
陈闻昇不再接话，他放下遮光板，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放慢了驾车速度。
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没有他之前担心的陌生和尴尬。陈闻昇本以为林渊那一次重伤会给他心理和身体留下重创，但这小子掩饰太好了，他压根看不出来问题。
“小林醒醒，我们到了。”
林渊迷迷糊糊睁开眼，听到熟悉的称呼，看到熟悉的餐馆，他有一瞬间恍惚，好像回到了从前。
一个忙碌的妈，一个精神病的爸，加上一个孤独的他。
从小与自己影子为伴的他在进入鹤白市刑侦队后有了归属感，离开刑侦队的那天晚上，他一夜未眠，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好像是……又酸又涩。
心中没有太大情绪波动，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月光也不肯洒进来，只剩下无边黑暗把他笼罩，他又成了孤身一人。只是在最后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情绪宣泄就此结束。
还没出站的时候，他远远地看见老大站在那边等他，死寂的心复燃，藏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在心中默念了数次的开场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发现他们还像当初一样熟稔。
“老板，一碗云吞面！”陈闻昇喊了一声转头看向林渊，询问道：“还和以前一样吗？”
“嗯。”
“再加一份！”
两人找了座位落座后，林渊率先开口询问：“他们也还好吗？”
“前段时间老赵在抓捕嫌疑人的时候崴伤脚了。”
“阳哥崴伤脚了！严重吗？”林渊关切问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天没让他出外勤。我还没和他们说我今天来接你，你和他们说你回来了吗？”
“云吞面来喽！辣椒和醋在那里，自己加啊。”老板端了两碗面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聊天。他把面放到桌上，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下汗，“慢用啊。”
“谢谢。”林渊又继续对陈闻昇说道：“没说，就连来见你都是背着秦姨的，没敢告诉其他人。”
“秦局也是想保护你，毕竟五年前那场意外也是因为有人暴露了你的信息，换做是我我也不想让你和这边扯上关系。”他掰开醋瓶盖子，往面里倒醋，“从离开到今天之前，你都没回来过吗？”
林渊来过几次，在老妈忌日的时候来的。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说出来，而是否认道：“没有。”
陈闻昇看出他在说谎，但也理解林渊，便没有拆穿。
“你现在的工作同伴怎么样？”
“都还可以，不过我总觉得他们那个队长陆行说话总是话里有话。”林渊说完又立刻补充道：“但他人也挺好的，我之前胃病犯了他还背我上楼。”
“队里有一个叫周成的，虽然性子急，但勇于承认错误。”林渊一一细数他们的优缺点，“还有一个特别心细的女生，观察力非常强。”
陈闻昇带着笑意看着林渊，他说：“如果有人欺负你就来找我，我带着老赵他们几个去套那人麻袋，揍一顿给你解气。”
“好啊，到时候我给你们打下手。”
.
周成：“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老大，我和慧和去过江又凡家了，他还没有回去，他妈说他从昨天就没回去过。”
“嗯，你看”陆行指了云天小区受害者楼下的监控画面，时间定格在昨天十五点零三分四十七秒，“这个人慌慌张张跑出来，衣服上的暗红色像是喷溅上去的，还有手上也有，像血迹。”
“老大，他是不是不熟这个地方啊，正常杀了人都避着监控走，他完全没有躲避监控的意思，看上去好像不知道这里有监控。”
“有这种可能，但也可能是人处在极度慌张的情况下忘记躲避监控了。”陆行起身，说：“报案的于成也很奇怪，在监控上的人离开的一个小时后他才下来。我去找沈确，你和慧和去找受害者周边的邻居问一下，看看这个于成平时是什么样的人。”
“好。”
.
“他们是同一个人，”沈确把比对结果放大，“他一点没避着监控，其实用照片对照也能看出来。”
“嗯，目前江又凡是第一嫌疑人。”
陆行排查了沿路监控，在第十路口红绿灯拐弯处，江又凡消失在了监控范围内。
“这个方向……”
科北站
比计划中的时间要早，告别陈闻昇，林渊坐上了高铁。
在医院和医生聊天的时候，手机消息震个不停，现在终于有时间看消息了。
是陆行给他发的消息，他把案件的最新进展简单和林渊说了一下。
——陆队，水果刀上的半枚指纹像是被人故意留下的，有检验出是谁的指纹吗？
将近四个小时后陆行才回消息。
——江又凡，报案人在警局报案时就指控是江又凡，在我们问话的时候还一口咬定是他杀了受害者。
——查出他买了今天下午三点半去临市的高铁票，我们在高铁站也没堵到他，乘警说江又凡没有上高铁
林渊低头看手机消息，出了出站口，他突然被人叫住。
“林渊！”周成先看到的林渊，他打招呼道：“你外出刚回来？在这儿都能遇上。”
“好巧，你们现在回去吗？我搭个顺风车回队里。”
陆行走在后面，他看到林渊的时候惊愕了一瞬，刚刚还和他V信聊天的人突然出现在了眼前，是挺巧的。
“不回家先休息吗？才下高铁。”
林渊：“不用，案子要紧。”
两人拗不过林渊，便一块儿坐车回队里。路上周成扭捏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之前的事对不起，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是我性子太冲动了。”
“嗯？”林渊没想到他会又把之前的事翻出来，他轻笑道：“我以为已经翻篇了，是我V信上说的不明确吗？”
周成挠了挠头，“是很明确，但我觉得不当面道歉心里过意不去。”
“OK，我接受道歉了。”
陆行看他们说完了才开口：“林渊，你为什么觉得半枚指纹是别人故意留下的？”
“水渍。”林渊说：“正常凶手想要消除痕迹，会直接拿湿布把刀柄从一端擦到另一端，半枚指纹下面都有水渍，周边也有没刹住手擦上来的痕迹，唯独半枚指纹好好的留在上面。”
“你和老大想得一样，所以老大怀疑凶手不止一个人，另一个凶手可能是想把所有罪名安在江又凡头上。”
林渊点点头，但提出了另一种猜想：“还有种可能，那个江又凡就是单纯背锅的。”
陆行：“不排除，但据报案人于成说，当天只有江又凡去过他们家，他出去买吃的，回来后发现受害人倒在血泊里，而后他也被江又凡袭击，晕了过去，醒来后才去报警。”
这也就解释了于成那一个小时的空白期。
周成补充道：“之前老大是怀疑过于成，但中午我和慧和去受害人周围邻居问了一圈，他们都说于成和他妈妈相处的特别好，于成也是出了名的孝子，所以我觉得他是另外一个凶手不太合理。”
林渊点头，听上去于成确实不像凶手。
“会不会我们方向错了，凶手就只有于成一个人，刀柄上的半枚指纹也是他不小心留在上面的？”周成提出想法。
“也不是没有可能，”林渊掏出笔记本，低头写着一些案子相关的内容，“你们再和我说说其他细节。”
陆行看到林渊又拿出那个笔记本，不由得好奇起来，“你这个笔记本随身装啊？无论去哪都要带着吗？”
林渊笑了一下，说：“算是吧，笔记本才是真身，它在我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