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认识他。”
林渊捏着照片一角,拿一张湿巾纸擦干净后放到桌上。他拍了一张照片发到群里,还特地把于成的名字和对应的人像圈了出来。
——报案人是我小学同学
发完消息他就后悔了,因为看了一下时间才四点零三。
——你以前哪里人?
是陆行私发给他的消息。
林渊惊诧他现在竟然醒了,但一想到可能是自己把他吵醒,又有些愧疚了。
——鹤白市你被我发的消息吵醒了?抱歉
——没有,被我妈电话吵醒的
陆行躺在床上,睡意全无了。他点开群里的照片,看到林渊圈出来的人,确实能从他身上看出报案人的影子。
视线下移,落到第一排最右边的小男孩身上。
还挺可爱。
他鬼使神差按下原图保存,怔怔地盯着照片很久。
老妈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四点多打电话来催婚,催完后老爸接过电话又把他说了一顿。
“莫名其妙……”延迟了许久的火气倏地蹿上来,陆行也不知道该找谁发泄,只能无奈起床洗了一把脸。
“我要是真带一个对象回去,”陆行用力地挤了一块牙膏,“能吓死你们。”
他很早就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和其他大部分男生不同,在确定喜欢男人后,他也一直没和父母说。
这两年工作忙,没想过谈恋爱,所以他爸妈目前是不知道他们儿子以后会带一个男朋友回去的。要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去催婚了。
“我也是有病。”陆行洗漱完回到房间,从床上抄起手机,把相册里那张毕业照给删了。
天亮了,陆行顶着黑眼圈和周成去了高铁站。
“老大,你昨晚没睡觉啊?”
“嗯?”陆行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你这黑眼圈,不去cos熊猫都可惜了。”
“去你的。”陆行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的头,无情地说:“你的奖金免了。”
如果队里进新人碰上新案子发生,在案件结束后他不仅带他们聚餐,还会发奖金。
“别啊老大,我错了。”周成迅速认错,但面上还是嬉皮笑脸。因为他了解老大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嘘,别吵。”陆行突然放低声音,他小声说:“前面那个戴口罩的人,你看像不像江又凡。”
“露出来的眼睛很像,他的衣服……”
和监控里的那套衣服一样,上衣下摆还有一小块没洗干净的淡淡血渍。
“上。”
陆行疾步走过去,周成迅速跟上。
“别动!警察!”陆行钳制住那人,周围人频频侧目观望,胆大的还凑上来看。
“别别别,你你你……你们,放……放开我,我我我……我没……犯法……”
被抓的人语无伦次辩解着,他都快急出眼泪了。
“口吃?”陆行猛地拽下他的口罩,“靠!不是他!”
他和周成环顾四周,只见十几个围观群众里没有江又凡的脸,也没有形迹可疑的人。
避免引起骚动,陆行和周成把那人带到车上。
“你和江又凡什么关系?”陆行问。
“我我……我”他扭了一下头,嘴角抽搐一下,说道:“不认……认识他。”
“这身衣服是你自己的?”周成皱着眉头,这上衣下摆那块污渍分明是血渍。
“一一,一个……一个男人,”他嘴角又抽了一下,“给……给我,给我五百,让……让我,穿着……穿着这衣服,到到到高……铁站。”
“该死,被耍了。”陆行暗骂一句,他看了一下表,八点零一分,检票已经结束了。
“你别离开,我们待会儿还有话问你。”陆行下车打算再回去看看,临走前他转头和周成说了一句:“你在这儿。”
“行。”周成应了一声。
“不不不是,我我……”
“老实点,别我我我的了,”周成呵斥道:“你现在牵扯进一起案子,我们现在怀疑你包庇了嫌犯。”
“没没……”
陆行用力关上车门,把声音隔绝在内。他奔回高铁站,站在进站口闸机外向里面张望,已经无法确认嫌犯是否在其中了。
陆行回到车上,他把车门一关,问道:“谁给你的这件衣服?”
“老大我问过了,”周成抢在那人之前开口说:“他说没看清那人的脸,因为嫌疑人戴了帽子和口罩,他们是昨晚在长亭路第三条街碰上的,嫌疑人给他五百并用他手机买了一张今早八点的高铁票,让他进大厅转转,八点离开。”
.
上午十点,林渊和安慧和也回来了。在得知陆行和周成遇到的情况后,林渊说:“嫌犯有一定反侦察能力,如果是第一次犯案,一定是预谋过。”
“我问过于成,他说江又凡缺钱,找他借钱他没有借,命案发生前一天江又凡说去他家坐坐,老朋友叙叙旧。”陆行说:“于成一直认为这是一场仇杀,是江又凡为了报复他。”
周成立马提出疑问:“不对啊,他缺钱还能给那个结巴五百?”
“有没有可能嫌犯在杀人后拿了受害者家里的钱?”安慧和说:“毕竟他缺钱的话,杀了人后应该会翻点值钱的东西带走。”
陆行摇摇头,说道:“于成说家里并没有丢失什么,当时我们去勘察现场时,也没有发现明显翻找痕迹。”
“老大,”沈确突然出声,他说:“江又凡没有上高铁,他连安检都没过。”
这嫌犯是摆明了遛他们。
“还有一件事,”林渊翻出手机里的照片,说:“江又凡父母也不知道他的男朋友是谁,但我们看了他的房间,书桌上摆了一张照片,照片还特地放到了玻璃相框里。”
“照片里是他和于成的合照。”
是两人坐在草地上的kiss照。
众人错愕一瞬。
当时看到照片时,江又凡父母也很吃惊,因为这张照片是儿子第一次拿出来摆到书桌上,之前压根没看到过。
江又凡离开前只说了一句有很重要的事,所以他离开家后,二老也没想过去儿子房间看看。哪怕是在之前知道儿子成了嫌犯,两人也是到处寻找儿子下落。脑袋一发昏就没想起看儿子的房间。
“该不会,”沈确猜测一句:“因爱生恨……?”
“林渊,既然你和于成以前是同学,你和我一起去找于成。”陆行一锤定音。
“可以是可以,但我一点也不记得小学五六年级的事了,”林渊补充了两句:“也就是说,我不记得他了。”
众人:“……?”
林渊面无表情扫视一圈,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站起身看着陆行说:“陆队,事不宜迟现在出发?”
陆行收回狐疑目光,他说:“走。”
“这小区死气沉沉的。”林渊一踏进下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棵从根部枯死一半的大树,树叶尽数枯萎。
“不太对劲,这棵树原本好好的,”陆行上前摸了一下树干,“怎么会突然从根部烂掉?”
林渊凑上前靠近树根,用化学实验室里的扇闻法问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机油。”
“机油还不至于让一整棵树那么快枯死一半,我打电话让菁洋带人过来。”陆行把林渊拉过来。
“哦。”林渊悄无声息地抽回被陆行攥住的手,他不太习惯和别人这样“亲密”接触。
“这是个老小区,住的基本上是老年人和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
老年人多也反映出小区老,年轻人多则是因为租金便宜。
林渊回忆起高中学校旁边是个老小区,有时候还在上着课就能听到救护车声音。
“哦,确实,”林渊重复了一句:“确实。”
两个人没有谁再先出声,一直到于成家门口,双方都是沉默。
陆行隐约感觉到林渊掩藏在深处的疏离与淡漠,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渊率先敲了门。
于成开门的瞬间,和林渊对视上了。林渊没有错过于成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和戏谑,他还看到了于成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一瞬。
“陆警官,还有这位警官,请进。”于成看上去很颓废,脸上的胡子有两天没刮,十分邋遢。
他礼貌侧身让两人进去,问道:“是抓到江又凡了吗?”
“没有,我们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坐吧,有什么问题你们问,我知道的会全部告诉你们的。”
林渊心底略有嫌弃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外卖盒和撒在上面的酱油渍,他从大桌子底下搬了两张小的塑料板凳,递给了陆行一个。
于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暗暗嗤笑。
他面上不显,只是窘迫地说道:“对不起,这两天家里没有打扫。”
林渊拿着塑料板凳的手一顿,他放下板凳,当即反应过来摸着脖子说:“不是,别误会,我腰不好不习惯坐软的地方。也是顺手给陆队递了一张板凳。”
于成摆摆手,他说:“两位警官,我们说正事吧。”
陆行问:“你认识江又凡的男朋友吗?”
“他是同?”于成惊讶问道,他说:“我不知道他是同,更不能认识他男朋友了。”
“我们在他的家里只发现一张和你的亲密照,”说话间,林渊翻出那张照片,“这不像普通朋友摆的拍照姿势。”
于成很意外会看到这张照片,下一秒他垂下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他说:“对不起,我欺骗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