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查过你的手机,江又凡的高铁票是你买的。你杀了江又凡,以此来迷惑警方对吗?”
“哼哼,”于成垂下头冷笑:“我是正当防卫,江又凡逃走后我找到他讨要说法。他要杀我,我把他反杀了,就那么简单。”
林渊修长的手指一下接着一下敲击桌面,在于成疑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说:“高高在上的人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死在自己手里,很痛快吧。”
“呵,你们是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杀人了吧,在这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于成夸张地笑出声:“林渊,那么多年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用啊。”
林渊始终镇定,他深谙一个道理——霸凌者不会因为被霸凌者成功而改变曾经的想法,他们只会耀武扬威说这个人曾经在我面前像条丧家犬。他们本质就是恶劣,没有健康的价值观与是非观。
“你什么时候杀了江又凡?地点在哪儿?用什么工具?”
“三天前吧,在郊区的一条河边。”于成认真回忆,严肃陈述犯罪经过:“我和他起了争执,他失足落水。等我把他捞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塑料袋是我捡的,伪造他自杀我还特地把封口绑在内侧,因为塑料袋上破了两个口子所以很方便。”
“于圆圆遇害那天,江又凡有什么异样?”林渊突然转移话题。
于成被问得一愣,他思索片刻:“心情挺不错的,我以为他真来找我叙旧,才让他进来。”
“那天江又凡裤子口袋里一直装着一对特别定制的男士情侣钻戒,你知道吗?”
于成表情有一瞬崩裂,他矢口否认:“不知道,不可能,他那个钻戒是为了和谁求婚吧。”
“两个钻戒分别刻上Y和J,是你们名字首字母缩写。”
“那是他个人行为,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叔,林渊你们先出来,江又凡的父亲找到一本记事本。”
耳返里传来陆行的声音,审讯暂一告落。
“我儿子真的不可能杀人,这几天里我联系了他所有的朋友,也没听说他缺钱。他刚晋升,怎么可能自毁前程去杀人。”
江又凡的父亲手里捧着记事本,他的妻子忧思过虑,病倒在床上无法下地。
“这是我从又凡床垫下发现的记事本,他失踪那天在本子上写过去找心爱的人求婚。”
求婚这件事林渊已经猜到了,他拿过记事本看上面的内容。记事本上的字迹无不透露着主人的雀跃——
今天小成同意与我见面,他答应了我的求婚,让我带着戒指去见他。我想好了,去国外结婚。我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与偏见,只想照顾他一辈子。
于成答应江又凡的求婚?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讶,于成骗了他们所有人。
“陆队,我想重新看一下案发现场照片。”林渊合上记事本,隐隐觉得漏掉什么线索。
一张张照片重新回顾,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女人额头上的伤痕。
“她死于失血过多,但额头的一小块头骨凹陷下去,凶手是带着强烈的恨意砸下去的。”
“林渊,你不觉得这起案件中有一个人一直没被提起,消失了很久吗?”办公室里只有陆行和林渊,被他那么一提醒,林渊陡然想起一些往事。
林渊对视上陆行的眼睛,有些让他捉摸不透。能和他老大同为最年轻的刑侦队长,不是没有道理的。
“五年级时班上有一个男生嘲笑于成没有爸爸,于成直接掀起板凳朝他头上砸,当时于成家里赔了十万。”林渊放下照片:“我出去一趟。”
林渊经过走道时,迎面碰到端着一盆仙人掌的许菁洋。
“洋姐,你养的绿植?”看着被养死的仙人掌,林渊心里暗暗佩服。
“不是,这是他们从于成家里带出来的。”许菁洋停下脚步,“老大怀疑里面也被注射了东西,但什么都没有。”
“给我看看。”
“喏,给。”许菁洋把仙人掌递过去。
这盆仙人掌是于成五年级生日那天他妈妈送的生日礼物,当时林渊和几个玩得好的同学都在。于成把仙人掌摔了,看来在他们走后,于成又把仙人掌救回去了。
“谢了。”林渊把仙人掌还回去,来到楼下一处树荫底站着打电话。
“老大,帮我找一个案子呗,时间跨度在十三到二十三年前。”在陈闻昇同意后,林渊说:“我把相关信息发给你,能尽快找给我吗?”
“最迟后天,时间跨度太久了,十三年前我还在上初中。”
“谢谢老大,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陈闻昇非常丝滑流畅接下他的话。
“……那就不报。”林渊有几分尴尬,他用鞋尖来回蹭树根旁的泥土:“昇哥,这话说多了会让我误会的,你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男人。”
“哼哼。”对面传来一声宠溺的轻笑,陈闻昇温柔道:“我知道了,先挂了,在外面呢。”
长久以来,林渊一直把曾经的同伴当成家人,他把陈闻昇视作哥哥。
.
目前只能确定于成杀了江又凡,而且是否是正当防卫还难以确定。两个注射器中,其中一个是百草枯残留,另外一个什么都没有。
于成矢口否认江又凡体内的百草枯和他有关,一口咬定就是正当防卫。
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半,林渊花了半个小时看完了陈闻昇十一点发来的信息。
他问许菁洋要来仙人掌,提出要对于成再次审讯。这一次是陆行和他一起。
在古代,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几千年刻在人类基因里的规律。到了现代,科学的睡眠时间是二十三点前。所以晚上十一点半还没有进入休息状态,人的大脑是会感到疲倦的。
这也就是林渊为什么一定要在现在审讯于成的原因,不能给狡猾的敌人编织谎言的精力。
进审讯室前,林渊和陆行商量好了,全程是林渊审问,陆行做笔录。
“于成,你咬死说自己是正当防卫,误杀江又凡,是在效仿于阿姨吗?”林渊一上来就问了对于成最为致命的问题,这是他心理防线的第一层。
于成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不是。”
“你父亲赌博吸烟酗酒家暴,在一次家暴过程中,于阿姨为了保护你,杀了你父亲。”林渊不紧不慢,他要慢慢撕下于成的心理防线:“你应该是亲眼目睹了全过程,所以才如此怨恨你的母亲。”
“我爸赌博吸烟,我妈也不是什么好人。”于成眼睛泛红,心中积攒的怨恨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全部发泄出来:“他们都对我不管不顾,过着昼夜颠倒混吃等死的生活,在我爸死后她想着对我好补偿我,早些年干嘛去了!”
“你对于阿姨的感情是又爱又恨吧,一方面割舍不掉迟来的母爱,另一方面怨恨她杀了你爸,让你从小被人嘲笑。”
“我不爱她。”于成抬起头逞强道。
“可你把它养了十三年。”林渊弯腰拿起放在地上的仙人掌,“当时你把它摔了,最后却又救活了它,为什么?”
“一盆仙人掌能说明什么。”于成垂头盯着自己的手。
“你给树注射百草枯,欣赏它缓缓枯萎,就如同江又凡的生命慢慢凋谢。可仙人掌里只有水。”林渊说:“你愿意看一个有光明前途但爱你的人在死亡中挣扎,但不愿意与你共处二十三年的人痛苦死去。一刀毙命后但恨还在,所以拿烟灰缸狠狠砸了两下。”
于成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攻破,他苦笑一声:“林渊,你赢了。是我杀了我妈,诱骗江又凡换上我的衣服逃跑,在晚上把他约出来骗他一起自杀,他喝了百草枯。第二天我佯装收下戒指,又一次骗他喝下有听话水的酒,然后把他装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抛下河。”
“于成,我一直没和你比过输赢。”
“呵,确实,你应该都不在乎吧。”于成自嘲笑道:“我拿江又凡是同性的事情刺激你,你似乎已经不在意了。”
林渊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并不打算告诉于成他那个时候丧失了被霸凌两年的记忆。他不是大度的人,既然不选择原谅于成,就更不可能告诉于成真相,让他心里痛快。
十三年前,他们刚分到一班。于成主动找他交朋友,邀请他去生日聚会。后来因为一些琐事,他们闹掰了。
因为家庭原因,于成比较早熟,便在班里散播他喜欢男生的“谣言”。那个时候连林渊自己都不懂什么性取向,只知道在于成的推波助澜下,他成了另类。
更是因为年龄小,他们的厌恶才更加坦率直白。
后来林渊发现自己真的如同于成所说喜欢男人,他一度要崩溃了。所以林渊是个深柜,只有陈闻昇知道这件事。
“但林渊,你曾经那个要杀了我时的表情,像极了一个疯子。”于成眼中装满疯狂,他嘲讽诅咒:“说不定以后我会在地狱看到你。”
案件尘埃落定,影响恶劣的弑母案和谋杀案就此落下帷幕。
夜深人静,因为陆行和林渊的家有一段顺路,他们便一起打车。路上林渊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睛,开口道:“陆队,于成其实有变异基因MAOA。”
分班那天,他在办公室门口无意间听到班主任和于成母亲聊的。
“可选择犯罪并不全是基因操控的。”陆行说:“他的成长环境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嗯,有道理。”林渊附和一句,重新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在一间大型仓库里,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男人看着电脑上的监控视频,玩味地笑了笑:“这就是林章雪的儿子吗?”
监控里是林渊在酒吧后面被打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