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陆行把食指放在嘴边做出一个噤声手势，他指向门口的影子，起身放轻脚步走向门边。

沈确与他是有默契的，他随即反应过来说：“那你们有问过他们聊什么吗？”

陆元之摇头，他转动椅子，视线被影子吸引过去，又在陆行的后背上打量了一圈。

陆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门外偷听的男生瑟缩一下作势要逃，但反应速度怎么可能比得过陆行。

陆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男生拽进办公室，关上了门。

“安彧平？”一贯严谨的陆元之微微皱眉，他斥责：“你来这边班级里的秩序谁在管？”

“班长？”陆行松开手故作熟稔地揽住安彧平的肩膀，把他带到椅子上：“为什么偷听我们说话？”

安彧平单手抵住眼镜中间的支架，往上推了推，辩解说：“我没有，只是上厕所路过门口。”

最开始他眼神坚定信誓旦旦，但目光和陆元之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时，他心虚地垂下头。

这一切被陆行尽收眼底，他正对安彧平坐着，一转刚才的“友善”态度：“心虚了，你在撒谎。”

安彧平抬起头恢复镇定，仿佛刚在的心虚是陆行的错觉。他轻抚手指，眉眼间流转出温雅随和，活脱脱的一副贵公子模样。

陆行眼神不着痕迹在安彧平身上绕了一圈，心下有了估量。

“我确实没有撒谎，只是好奇你们在聊什么，多听了几句而已。怎么？这就要把我抓起来？”说到最后，安彧平语调上扬，挑了挑眉。

“这位同学，胆子不小啊，连警察都敢威胁。”陆行沉声道：“去把和姜予辰顾彦华走得近的两个男生喊过来。”

坐在一旁的陆元之一言不发，他抬手腕看了眼表，扬起下巴示意安彧平动作快些。

得到指示，安彧平急慌慌出去了。

“姜予辰和顾彦华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在徐逸杰开口前，许尚拍了一下他的大腿，抢先说：“没什么异常，我们就和平常一样。”

他们的小动作被陆行和沈确一眼看穿，这分明是想掩饰什么。

“在他俩失踪之前，你们三次被逮到在厕所神秘兮兮地聊天，在聊什么？”

徐逸杰心虚地眼神乱飘。

许尚露出贱兮兮的表情，压低声音用猥琐的语气说：“就聊一些我们男生之间的小爱好和资源什么的呗。”

“不务正业，你们快高考了，还不知道收心。”陆元之压下从心底而来的嫌恶，他虽然是班主任，但大多时候不想过分招惹这些富二代。

许尚出言嘲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家境，不用参加高考我爸妈都能养活我，我每个月的零花钱比你的工资都高。”

“你别说了。”徐逸杰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

陆元之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声线平稳道：“如果你连个像样的大学都没考上，你爸以后还会给你很多零花钱吗？”

许尚脑中浮现出一些不好的记忆，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你们要是实在不想说什么就回去上课吧。”突然陆行出声大发慈悲让他们离开，在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补充道：“你们对警方隐瞒，我们抓到凶手的速度就会变慢，谁知道下一个失踪的对象是谁呢。”

徐逸杰几度想要转身，但被许尚强硬拉出去。

“你踏马有病啊！”

门口传来许尚的怒骂声。此时徐逸杰的脸色煞白，被许尚半推半就回了教室。

陆元之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桌子，又看了一次表。

“姜予辰和顾彦华最近有没有和别人闹过矛盾甚至结仇？”

陆行在看到姜予辰被碎尸的第一反应便是仇杀。

陆元之严肃的表情出现了松动，他无奈呼出一口气：“他们四个人天天惹是生非外出逃课，我想，和他们结仇的人应该不少。”

“校内的有几个？”

“真不好意思两位警官，我没太留意过他们四个。”

看他说的这般坦诚，两人皆是一怔。

“您不是班主任吗？”沈确狐疑。

按理说这所学校管理应该相当严格，可陆元之给他们的一种感觉就是在放纵学生。

“学校看中的不只是一本上岸率，还有985和211的相应指标，我不能把精力放在蛀虫身上。”

门外路过几个老师，穿着严谨正式目不转睛走过窗口。他们一眼也不会往办公室里看，宛若事先设定好程序的机械人。陆行瞥一眼收回目光提醒：“他们再不爱学习，可为人师表，你这样说过了吧。”

陆元之欲言又止，沉思三秒钟缓缓开口，一一细数他们的罪行：“造老师之间的黄谣，造女同学的黄谣，公然在班里开黄腔，辱骂语言暴力同学。他们四个从不会在班里打架，但对别人进行精神侮辱，难道这种人不是蛀虫吗？”

他稍稍停顿一下，习惯性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都说先学会做人再培养成才。我不止一次和他们的家长沟通，也向学校反映过，但家长放任自流，校领导不愿惹事，我还能说什么呢。”

陆行冲动想去教室里好好教训一下那几个垃圾，他忍声问：“他们精神侮辱是针对一个人还是一个群体？”

“针对一个人，等对方崩溃转学就换目标。我们这个班有些特殊，基本都是家里有些权势的，等家境普通的孩子被逼走后他们才消停。”

“有人被逼走过？”

陆元之面露惋惜之色，神情上染上几分悲楚。他压下心中的痛苦，恢复理智：“前班长陈绥安，她现在已经转学离开了科北市。”

陆行追问：“还有谁？”

“没了,只有她。”

“她现在在哪里上学？”

“在江水市，我托一位朋友帮忙办理的转学手续，一个月前已经去报道了。”突然陆元之发问：“这个和案件有关吗？”

“嗯。”陆行颔首：“不瞒你说，姜予辰已经死了，我们怀疑是仇杀。”

陆元之恰到好处地微微错愕，言语上惋惜，但眼底却是冷漠：“那太可惜了，还麻烦两位警官快些找到凶手，还学生一个公道。”

“当然。”陆元之奇怪的举动引起陆行的怀疑，但他没有证据。

“我们先离开了，近段时间不要离开科北市，后面我们可能还会联系你。”陆行起身准备离开，沈确也跟着起身。

陆元之定定地坐在椅子上，他轻轻回应了一声。见他们离开了，他第三次看表，坐了一会儿才去教室。

“老大，他们这四个人的小团体得罪了不少人，眼下的情况来看，校内校外的人都有可能啊。”

陆行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先查一下陈绥安是不是真的转校离开科北市了。”

“你怀疑那个老师在撒谎？”

“也不是。”陆行踩下油门：“只是看从这方面入手能不能查出什么。”

“好。”

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陆行连上蓝牙接通电话，是许菁洋打过来的。

“老大，你是不是耍我呢？”电话一接通，许菁洋的问责便顺着手机传来。

“我耍你什么了？”陆行被问得有些懵。

许菁洋解释：“我加急帮你检测出来的，结果一比对就是林渊本人的毛发，我还以为是什么线索呢，你这是在浪费资源，浪费我的时间。”

面对许菁洋的控诉，陆行严肃起来：“没有耍你，我需要验证一些事情。”

挂断电话后，陆行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

既然是同一个人，到底是什么让林渊性情大变？

周成和安慧和一无所获地回来了，失踪学生的手机也一并失踪了，电子设备上没有找到什么和案件有关的视频。

夜幕降临，陆行在翻着现场拍摄和监控截取的照片。

亮晃晃的灯光下，照片里只有将人吞噬的昏暗。暗淡的路灯下一个穿着黑色塑料雨衣的人在凌晨穿梭，他避开了所有人，目标明确走向仓库。

究竟是为什么？

多大的仇恨才会把人千刀万剐？

在黎明即将破晓之际，一个接线员收到报警电话，在城郊发现一个黑色塑料袋。

与此同时，市中心的一栋三层别墅里，一个少年手里拿着手机，温柔对电话那头的人吩咐道：“对，不要让那两个人离开科北市，他们如果躲起来了，把行踪告诉我。”

“等他们俩受到惩罚后，我给你一百万。”

不知电话那头问了什么，只听少年冷笑一声：“有刀借为什么还要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