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云不知何时被染成墨黑。一场大雨冲刷后山，一股股水流沿泥土裂缝流到公路上，沥青公路上沾染了泥土的独特芬芳。

林羽坐在车内头靠车窗，眼神空洞麻木看着雨水打到车窗上。他讨厌下雨，视线慢慢模糊，记忆回到他第一次出现。

“阿渊，妈妈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事了，是妈妈不好，陪伴你的时间太少了，对不起。”

女人眼中含泪动作轻柔抚上他的发丝，在此之前，他差点用折叠刀杀死一个人。

林羽羡慕林渊，有这么疼爱他的妈妈。看着女人温柔的动作，林羽贪心地认为她也是自己的妈妈。

“阿渊，后天是你的生日，但妈妈明天就得离开鹤白市，今天给你提前过生日好不好？”

女人抱着林羽，声音哽咽。这个拥抱很温暖，很温暖……

在林羽出现的第一天，他就要面对“吃人”的同学和老师，每天都要担惊受怕。随身携带一把折叠刀是为了自保，甚至睡觉时都不能离开它。

但是，这个温暖的拥抱好像可以让他改掉这个习惯了。

“好。”林羽懵懵懂懂答应了这个要求。

“妈妈现在去给你订蛋糕，还是给你买你喜欢的巧克力味的。”

“好。”

这天也是雨天，大雨把血水冲刷开。林章雪死在了雨中，手里死死攥着那张预定蛋糕的发票。

两个小时妈妈还没有回来，林羽撑着一把比他大一倍的雨伞，鞋袜被雨水浸湿。风刮过来，伞被吹翻了，林羽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他捡起雨伞，把雨伞翻过来拍了拍身上的泥水继续往前走。

前方一大群人挡住了他的路线，旁边停了一辆警车，拉了一条警戒线。

林羽小小的身影被挤在最后，他好奇透过人群缝隙往里瞧了一眼。

啪！雨伞被风吹走了，林羽也不顾去捡它。他脸色苍白奋力地用手拨开人群，拼了命往里面挤。他从警戒线下钻了进去，浑身被雨水浇透了，止不住发抖。

警察想把林羽拉开，但林羽紧紧握着林章雪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妈，妈你醒醒啊！”

周围群众的嘈杂，警察的劝说与孩子的吵闹慢慢淹没在雨水中。

冰凉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混杂着泪水流向地面。最后，林羽体力不支晕倒在林章雪的怀里。

他沉睡了，带着千斤重的负罪沉睡在躯体里。再次醒来后，林渊得知母亲死亡的消息。他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大哭一场，那年他十岁。

“林渊，林渊……”

模糊的声音逐渐清晰，林羽揉了下眼睛才转过头。

他带着重重的鼻音：“到了啊。”

“嗯。”陆行看到他眼睛红了一圈，一时间有些无措，他问道：“你哭了吗？”

“没有，睫毛掉进眼睛里了。”

小团体里的四个人，已经死了三个。

陆行按第一下门铃的时候，没人开门。在连续按了两下门铃后，才有一个女人来开门。

“你们是要做什么？”女人眼中满是警惕，她手放在把手上，脚抵住门站在一边。

“我们是警察。”陆行把证件拿给女人看，向她简单陈述了过来的目的。

“你们进来坐吧，我家宝贝现在在楼上，我去喊他下来。”

徐逸杰眼下乌青，原本白嫩的脸变得不正常的苍白。

见到人过来后，林羽拿出照片摆到徐逸杰面前，冷声问道：“认识这个女孩吗？你们是不是欺负过她？”

看到陈绥安的照片，徐逸杰想见了鬼似的，他颤颤巍巍问道：“她是死了吗？”

林羽语气生硬：“你回答我的问题。”

徐逸杰看了看林羽又看了看照片，压抑在心中许久的秘密快要使他精神崩溃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许欺负我的儿子。”女人看到儿子害怕的脸色，她义无反顾上前护住徐逸杰，把他抱在怀里。

林羽威胁：“你要是不想让你儿子活，大可以继续这样溺爱他，我们就先离开了，你俩好自为之。”

“没错。”陆行也出声帮他说话：“如果你儿子继续隐瞒的话，很有可能把自己置于危险处境。”

女人瞪了一眼陆行和林羽，她轻声安慰儿子说：“宝贝你别害怕，有什么和他们说。”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如果不想说，妈妈把他们撵出去，然后带你出国，那个绑架杀人犯不会知道宝贝在哪儿的。”

“妈，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徐逸杰推开母亲的怀抱，他开始坦白一切。

不论是害怕还是愧疚，他都承受不住了。

“起初我们没想过欺负她，但有一次许尚借老师手机打电话给家里送书，是许尚妈妈接的电话。许尚就说了一句不要狗叫，然后我们几个站在旁边的男生开始起哄。正巧被陈绥安路过听见了，她就用手比划着一些东西，我也看不懂，大概意思可能就是说让我们不要这样。”

“用手比划？”陆行听到关键信息，他问道：“陈绥安不会说话？”

“嗯，她是个哑女还是单亲家庭。从那次之后，许尚就嫉恨上陈绥安，处处找茬。我们几个平时玩的好，所以就跟着许尚一起欺负她。许尚说过不能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不然容易被老师看出来。我们班主任他有背景，也挺有责任心的，所以我们几个也不敢让他知道。”

听到这里，徐逸杰母亲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她诘问：“徐逸杰你竟然做过这样的事情！爸爸妈妈平时教你的东西都被狗吃了！我平时对你不够好吗？你竟然学坏欺负人！”

“对不起妈，我后悔了，我知道错了。”徐逸杰听到妈妈直接喊他的名字，就知道这次他让妈妈失望了。

“你们的家事现在不急着处理，徐逸杰你继续说。”林羽不想听一个间接杀人犯的忏悔，他没那个耐心。

“还有什么你快说啊！”徐逸杰母亲第一次抬手打了一下她的宝贝儿子，她真的失望至极。

徐逸杰声音已经沙哑，他现在恨不得去跳楼了。

“后来许尚给陈绥安造黄谣，每天都拿她是单亲家庭和是个哑巴这两件事嘲讽她。再后来安彧平回到学校，他得知这些事情后，直接告诉了班主任。班主任找了我们几个人的家长，最后帮陈绥安转学了。”

“找家长？我怎么不知道？”徐逸杰母亲隐隐猜到了真相。

徐逸杰低下头小声说：“是爸爸去的，他帮我瞒了下来。”

徐逸杰母亲瞬间浑身发冷，她怎么也没想到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竟然联合起来骗她，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在陈绥安转学的前一天，我们把她堵在路上，带到郊区一个树林里欺负了她，还拍了视频。”

陆行知道了那个无法恢复的视频里面是什么内容了，他看着面前的男生哭着忏悔着，心里没有一丁点儿怜悯。

徐逸杰的母亲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妈！”

林羽冷眼旁观这一场闹剧，他可怜不起来这个愧疚到快要崩溃的男生，也同情不起来这位昏死的母亲。一个坏事做尽，另外一个溺爱成瘾。

有些时候，一对父母对孩子无尽的溺爱会变相演变兜底孩子犯的错误。

陆行打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担架把昏死的母亲抬上救护车时，徐逸杰想跟着上车，被林羽拦下来了。

“你跟我们回去。”

“不行，我妈晕倒了，你们不能不让我跟着！”徐逸杰扒着车门不放手。

陆行弄开他的手，示意救护车先走。他对徐逸杰说：“打电话给你爸，让他过去，你现在和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徐逸杰不舍地望着救护车远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拿起手机给爸爸打了电话说明情况，然后乖乖跟着陆行和林羽走了。

审讯室内

“陈绥安是跟着父亲还是母亲生活？”

“母亲。”

陆行略感惊讶，如果凶手真的是陈绥安的亲人，那她的母亲有很大的嫌疑。而一个女人能干净利落杀死三个快要成年的男性，不可思议。

“她母亲的职业是什么？”

徐逸杰一直低着头，他像是吊着一口气回答：“好像是医生，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医生。”

陆行和林羽的耳机里传来安慧和的声音，她说：“老大，林渊，有人报案说女儿失踪了，也是科北大学附属高中的学生，叫许心念。”

两人听到这消息皆是脸色一变，陆行神情严肃问徐逸杰：“你认识一个叫许心念的女生吗？”

“认识。”徐逸杰终于把头抬起来，他说：“许心念之前和陈绥安关系挺好的，但后来我们针对陈绥安后，她就不太敢和陈绥安玩了。”

沉默已久的林羽问道：“你们是在哪里带陈绥安离开的？又是具体在哪个地方欺负陈绥安的？”

“学校教学楼后面有一栋新建的教学楼，因为才完工，平时没什么人。我们就把陈绥安从那栋教学楼的后面栅栏带出去了，在东边城郊的树林里欺负了她。”

林羽心中有了判断，他当即起身冲出审讯室。

陆行也起身离开，带着人去往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