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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2章(重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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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中秋后接秋分。该日昼夜等长,阴阳相半,天子龙躯常于此日朝月,以顺天道,立王尊。

即便不是天子,农人也常以此日为准,定农耕作息,唯独商者不以其为要务。复春楼亦然,往年大抵是随意度过,奈何今年有官人告老还乡,做回了店小二这一老本行。然其习礼数十载,见不得素人怠慢天地、不敬日月,硬是要在秋分礼月迎寒。富春楼的老板娘无法,便随他去了。

于是秋分这天,虽过了中秋,阳城富春楼却不见门庭冷落,仍四处显着节日架势,连带着旁第商户也做起了秋分的生意。

“来一来,瞧一瞧,秋分日吃秋分糕,保你来年考分高……”

“春时茶,秋分酒,来年好兆头~各位来壶秋分酒呀!”

热闹归热闹,但真要说起秋分该做些什么,恐怕只有复春楼里那位还乡的老人清楚了。就连复春楼的老板娘也没认真了解过,顶多是顺着长辈的意思招呼起来。

反正复春楼不缺钱。

如此想着,老板娘芍药收了凭栏看热闹的兴致,在前楼安排好事项,便要回屋歇息片刻。然而不待她行至房间,就听闻有客人在院内瞧见乌鸦,当即便顾不得歇息,径自往院内寻去。

尽管各家商户均以见得乌鸦为厄,但富春楼不比寻常酒楼。且不论廊柱雕梁皆可见得花鸟羽图,若细瞧店人衣纹暗绣,更见端倪:整座复春楼,竟是人人袖口内侧,皆用黑线绣着一只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鸟纹——虽无仆佣宣之于口,然人皆以玄鸟为尊。

故而芍药虽假意安抚了受惊的客人,心思却全然不在此间,只许诺给人些许好处,三两句便将人打发走,兀自于院中张望开来。

若那客人瞧见乌鸦之言并非空穴来风,岂不是……?

满怀期望着四下瞧了一圈,丝毫不见那道熟悉身影。芍药不由得默了默,暗笑自己心急。但仔细想想,却又不怪她。楼主此番一别,已过两月之久。两月虽称不上长,却也是近半年来少有的情况了,山茶日日在她耳边念叨楼主多日不归,害得她也跟着心急了起来。

何况,旁人不知,她却是多少知晓些实情:楼主身负厄命,真真是有血光之灾。过去半年楼主一直在寻求逆命之法,如今不仅一去二月之久不说,还杳无音讯、踪迹全无,真教她不担心也不行。

心里默默盘算了一番,芍药不由轻叹了一声。自己这般瞎想,反倒像是在咒人出事,真是该多想些楼主好。何况楼主福大命大,身上更是系了他们一众人命,应为吉人天相,怎会轻易罹殃?

如是想着,女子重又携上讨喜欢笑,半是喜庆半是娉婷地移步,行如蔓生莲舞。然未至前楼,却突兀地调了个弯,转到了假山后。

.

“明明白玉盘,青青池上柳。夜从窗外入,梦自枕边来。”

一连串字正腔圆的诵诗声自假山后传来,原是那辞官还乡的老人正与孩童授课。青梅、翠兰、雏菊、山竹……几个到了年纪的孩子正愁没人照看,如今清一色地站作一排,小心地盯着老人手中的戒尺。

“……初成诗体,但你这诗有何意义?”老人对着长胡吹了口气,“你写这可称不上‘咏月’,这是日记,不过是取诗为体裁罢了。”

老人:下一个!

山竹:月落乌啼天,与友对愁眠。抬头望明月,低头作业白。(抄张继/李白)

老儒敲了小鬼一榔头:抄袭可耻,回去重写!下一个!

雏菊:昼时随鸣出,至夜同星升。时红又时金,天黑则皎白。

老头:……

老头:日之晃晃,月之皎皎,二者差异之大矣!

雏菊:先生?

老头:太阳和月亮不是一个东西!

……

芍药在一旁看得好笑,心下了然:瞧这仗势,昨夜老儒布置的、该是一首“咏月”的诗。而月,往往与愁思挂钩,一群孩子对着月亮,从何来的愁、又何来得思?只会暴露他们敷衍作业的事实罢了。

不过一个作业而已,老儒多半也没当回事,只是占些时间,省的这些小鬼闯祸。

如是想着,那厢老头吹胡子瞪眼了一会儿,又道:下一个!

一个孩子这才磨磨蹭蹭地背了开来。

“谁言嫦娥苦,我自羡其得。遥辞人间去,与兔共长河。”

这诗写得颇有些意思,却是离了题。

“……”老头子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了几步,望着身后一栏江水出神。

“先、先生……?”小鬼小心地觑他背影,老人这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般,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昨晚光顾着看话本了吧?!”

“……是。”小鬼低着头。

老头哼了一声,又面朝江水:“此诗,若言情志,则过怠;若谈韵律,则不畅;何况我出题为‘咏月’,此诗更是离题千里,但……”

“但若有心人观之,则表观其达实尝其苦,五味杂陈。”

“楼主!”孩子们回头惊叫起来,芍药亦如是。他们多日未见的楼主此刻正斜倚于廊下,抱着双臂懒懒望来,瞧上去心情不错。

“楼主,您回来了。”芍药迎上去。皕乌颔首,目光对上一旁的老儒,浅浅勾了勾唇。

芍药:“这边一切顺利,只不过清点物什时发现少了一物。此物名为金……”

“无碍。”皕乌转身要走。

芍药不再多提,又道:“楼主这次回来可还多住几日?松柏前日搞来了些好酒,我让他们给您换上……”

“不必。”皕乌顿了片刻,“过些日子再说。”

芍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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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回来了!

这真是复春楼天大的喜事。孩子们很想围过去同楼主搭话,但先生未准许下课,他们不能随意走动。

何况,若是让楼主觉得他们不听话,岂不是平白闹心?于是他们只好眼巴巴地瞧着楼主,望眼欲穿。

但先生却没了声音。

“奇怪,先生呢?”一个孩子回头张望了一圈。

先生突然蒸发,真是太奇怪了。恰好楼主同这边隔着一座假山,不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几个孩子小心地转到楼主瞧不见的地方,找寻起先生的踪迹。

但无论他们如何寻找,都瞧不见那位白胡子老儒的身影。

“不好啦、先生不翼而飞了!”一个孩子当即抹起了眼泪。

“胡扯!不翼而飞不是这样用的!先生是荡然无存了!”

“呜呜,先生化为乌有了!怎么办……”

虽然先生布置的作业真的很难,但先生对他们好也是事实。楼内的大人们都很忙,只有先生会变着花样的带他们玩。编蚱蜢、打水漂、跳房子、扔沙包、蹴鞠、爬房顶看星星……若是先生从此不见了,该怎么办呀!

“嘘,哭什么哭?过来!”

不知自何处伸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直挺挺地抓住了叫得最欢的那个小鬼。

“啊啊!鬼……”小鬼惊叫声刚发出一半,就被那人的样子给唬住了。

“先生?!”

先生正在假山下的洞穴内躲着,脸上挂着和他们未完成作业时如出一辙的神情。

“先生,先生您为什么躲在这里呀!”

“先生见到楼主不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假山深处传来一声压低的嗔怪,“楼主回来谁会不高兴?谁?!看我不狠狠揍他?!”

小鬼们不明所以。既然先生这么说,那应该是很高兴才对。“可是先生究竟为什么要躲在楼主看不到的地方呢?”

为什么?老儒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心虚!

他当年为了考中科举,偷了楼内几袋银两和数本古书,如此一走就是几十年,从未寄回过书信,更从未履行过职责。如今与圣上离心离德,看惯了人情冷暖,一时倦鸟知还、归心似箭,这才辞官回乡,又回到复春楼

——只是,身事二主,此为不忠;弃家离乡,此为不孝;盗窃财物,此为不仁;音信杳无,此为不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他占了个全,哪里还有颜面去见楼主,岂不是污人眼球、毁人心情?

他此番回来,只想求个落叶归根,作泥护花;他一身贱命,倘若楼主需要,他定老当益壮,万死不辞。但若要他直面楼主,他还是……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鬼悄悄凑近,暗戳戳地帮他观察着楼主的动向,好像他们在暗地勾结什么似的:“先生!先生别躲了,楼主已经走了!”

老儒这才从洞内钻出,边整理仪容边瞪眼:“谁躲了?谁躲了?楼主火眼金睛,老儒在那里完全是因为怕你们乱钻出什么岔子……”

“您明明就是在躲……”

“嗯?”

小鬼吐了吐舌头,很想告诉老者,他们懂这种犯错后不敢告诉大人的感觉。但想归想,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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