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帮助曲师娘祛除巫术导致自己晕过去那件事以后,罗倚发现罗刹老师再也没有找过自己的茬,反而时常会用一种很是怜爱的目光看着自己。
如果是夫子这类上了年纪的长辈用这种目光看自己,罗倚就不会觉得奇怪,毕竟村长就时常流露出那种目光,但是罗刹老师么……
也许是因为罗刹看起来非常年轻,简直就像没大他多少岁的样子,对上罗刹看自己的那种目光时总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对方在看一个小傻子。
如果非要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吃了一道味道十分古怪的菜,但因为是亲近的人花了很大的精力做的,既难以下咽,又实在不忍心吐出来,就只好时时回避。
今日课后,罗倚照旧以飞一般的速度,背上草筐匆匆逃离那种奇怪的视线,直到出了学堂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等杜若明一起回村。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杜若明一边小跑一边气喘地追出来,“我都快赶不上了。”
“没事,你慢慢走就行,我就是觉得罗刹老师看我的眼神有点瘆人。”罗倚扶了扶背上的草框,背后说老师小话感觉有点不自在。
“很瘆人吗?他都没有再找你麻烦了,这难道不是好事?”杜若明是个死读书的书生,对其他事情的反应很是迟钝,就好像没有长闲谈八卦的那根筋一样,是真真正正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咳,也没什么。”罗倚觉得和杜若明说不明白,“话说回来,还没谢谢你,我在竹舍那几天,你还帮我喂了鸡。”
“嗐,那算什么,不过罗刹老师说你去老常家帮忙干活,结果把自己累晕过去了,把我给吓了一跳,你可真行!还有人能累晕过去两三天爬不起来的!下次可得当心着点,别帮忙帮上了头就不注意身体了……”
罗倚听着这明显不走心的借口瞪大了眼:“这说法……你就没提出什么疑问吗?”
杜若明挠了挠头:“一开始是有点疑惑的,不过你平时除了学习上时不时偷点懒以外,干活帮忙这方面的确是挺卖力的。
每天早晚上山下地的,村长还真冲邻里念叨过担心你能不能挺得住,时常劝我让你放松点。只不过后来我看你一直都没什么事,精神头也好得很,就没再注意了。”
说到一半,杜若明没忍住感叹:“光这一点来说,你还真是个奇人!而且当时老常着急忙慌地叫了大夫给你看,还喊了村长去,那时我也跟去了,就在现场,大夫反复检查了说没什么问题,就是精力损耗过度而已。”
“还有这事?”罗倚愈加目瞪口呆,不过比起说是曲师娘中了邪术,还是自己干活太累晕过去了会更有可信度一点,这件事的始末还是烂在自己肚子里的好,反正师娘醒来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其他人也都心照不宣地掩过了这件奇事。
他还以为自己也中了邪术呢,那时那种直冲天灵的凉意,他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难不成是幻觉?
“咦,看你这态度,难道此事还有什么内情?”杜若明看着罗倚紧皱的眉头,终于在除了读书以外的地方脑袋灵光了一次,只可惜这次灵光终究要以想多了收尾。
“啊,我都记糊涂了,当时好像是累晕过去了来着,醒了以后觉得没啥大事,很快就忘记了这回事,我光惦记着我没喂鸡祖宗了,哈哈哈哈。”
说到这个,杜若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可真是把你们家的鸡当祖宗供着了。”
“那可不,那两只鸡现在可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就指着他们吃饭呢,等再养久一些,还可以拿去卖了换点粮食,或者最近不如去借几个活鸡蛋孵小鸡,不过那就得多割许多草料了……”
杜若明闻言笑了起来:“你可拉到吧,哪有人这样对‘父母’的呀?”
罗倚故作愁容,摊手:“唉,没办法呀,得要生活嘛。”
两人相视一笑,一路嘻嘻哈哈地回家去了。
吃过晚饭,罗倚不太想出门,难得抽出功夫小坐一会儿,没忍住探身到床底把那面镜子摸了出来,家里没有烛火,但好在夏日里月光总是够亮的。
屋里的木桌子被搬到了室外,就着月光,他一脸肉疼地看着斑驳的镜面,镜子里映出他模糊不清的身影。
镜面上的划痕很深很重,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是罗刹老师哪一代长辈看管不力,这样好看的镜子也舍得糟蹋。
如果此时有旁人在场,高低要指着罗倚的鼻子说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这面镜子现在的样子无论是上下左右看,还是前看后看,都没有人能吐出一句好看来的,就算原先真的美得像个天仙,现在也只能算个东施了。
罗倚捧着镜子痛惜半晌,正要收起来的时候,镜面突然一晃,刻痕遍布的镜面亮了一下,映照出的场景突然变换,不再是罗倚的倒影或是他徒有四壁的茅草屋,而是罗倚分外眼熟的竹制装潢,画面的中央一个人影伏在桌上,他手中把玩着的,勉强能看得出是一个风格奇诡的娃娃。
罗倚一个激灵把铜镜镜面朝下摁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