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罗倚在常宅晕过去已经过了整整三天，在此期间他被安置在了罗刹的竹舍里。

尽管罗刹信誓旦旦地告诉老常这不是什么大事，老常还是时不时过来，满脸愧疚担忧地看几眼，叹气叹得罗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罗刹看着平躺在床上的罗倚，思维发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罗倚身上的气息非同寻常，还隐约有点熟悉。后来察觉到铜镜气息以后，他以为是因为铜镜的影响，现在看来却好像又不是，他或许是天生与铜镜有点什么联系的。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盯着桌上毫无动静的铜镜，心想：如果说他真的和镜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不知道，我可是……

唉，他用手指戳了戳铜镜，不出所料没有半分反应，从那天夜里过后，铜镜好像真真正正成了一面死物了，对他的接触也毫不拒绝，好像它身上的封印也死去了似的。

但是——罗刹看了看自己活动着的双手，自己还存在，也没有任何其他异样的感受，说明镜子也该没事才对。罗倚身上融进去的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浮屠没有检查出任何异样，好像那股气息本来就是属于他的，罗刹隐隐有了一个猜想，心想不会那么巧吧。

叮铃声响起，是禅杖上的金属环碰撞的声音，从门口往外看去，果然是和尚来了。

“有结果了吗？”按照先前的约定，浮屠前往前护国寺——现在被称为昭临寺的地方，查找当年有关鬼镜的事，罗刹待在竹舍看着铜镜和罗倚。

浮屠也没有卖关子，连口茶水都没有喝，就意有所指地问道：“当初柔然使者把你送入芪国宫中，那个据说受鬼镜影响最深的人后来如何了？”

罗刹抠了抠手指，脑海中不由得浮起一个人开心朗笑的模样，他说：“如果有机会可以让你离开这里的话，我觉得你可以选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一个教书先生，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那时的罗刹甚至是有点吃惊的：“你难道不怕我教坏小孩子吗？”

那个人闻言居然捧腹大笑起来，语气笃定：“你教不坏人的！”

此时的罗刹隐隐感觉自己的猜想好像要成真了，开始逃避现实装傻充愣：“啊？什么啊……”

“别装傻，”浮屠一眼看出了罗刹的心不在焉，“我说的就是那个芪国的国君——齐旻。”

齐旻这两个字砸下来的时候，罗刹恍惚觉得自己有点耳鸣，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会耳鸣的，如果是齐旻的话，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为什么镜子选他而不是自己，啧，这面吃里扒外的镜子！

齐旻是芪国的末代君王，当时罗刹入宫的时候，他还只是太子，一开始两个人毫无交集，直到芪国皇帝把镜子送给了他，罗刹随着镜子一起被送到了齐旻的府中。

“那股镜子里的黑气，曾经与齐旻共存了许久，当时柔然不安好心，那面镜子……我不是说你啊，那面镜子本身带着邪性，收了齐旻的几缕魂魄，之后柔然用蛊不当导致他暴戾恣睢，得了个死无全尸的结果，柔然也没能得个好下场。”

后面的那些话让罗刹越听越烦：“给个最终结果，我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

“结果就是，他其实是没什么事的，只是现在的罗倚是魂魄不完全的状态，因为你后来做的那些事情，原本齐旻是可以安安心心轮回转世的，但是他转世的时候魂魄不全，机缘巧合之下，鬼镜和镜子里藏着的那几缕魂魄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身边，那纠缠了他大半辈子的黑气也想卷土重来，鬼镜当时替他挡了一下，所以……”

罗刹：“所以，那股黑气就是那面镜子未被净化的邪性？”

浮屠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好在鬼镜在场，当时黑气刚在罗倚身体里转一圈，就被镜子收走了。”

罗刹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口不择言：“这该死的柔然，没事造出这么个丧尽天良的东西，简直是祸害！”

浮屠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狠起来连自己都骂，他哭笑不得，“诶诶诶！差不多行了，好在是虚惊一场。”

罗刹皱了皱眉：“可他怎么还没醒？”

浮屠舒了口气，坐下喝了口茶水：“他的性命现在与鬼镜息息相关，等镜子恢复了，就没什么问题了，之后需要在意的是，要把丢失的魂魄找回来，完整了以后就不用依赖鬼镜固魂了。”

罗刹：“如果他这辈子没捡到这面镜子……”

“那他就还是无忧无虑一辈子的小傻子，但有些事情终究会发生的，有因必有果，阿弥陀佛。”浮屠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和尚，在话毕以后像模像样地念了句佛号。

不知过了多久，桌面上的铜镜悄悄有了动静，层层黑布有生命一般自发缠绕起来，严严实实地裹住整面镜子，与此同时，床上的罗倚猛然睁眼起身，哀嚎了一句：“啊啊啊啊啊！我的鸡祖宗还没喂呢！”

转头就对上了一脸复杂的罗刹和悠闲喝茶的浮屠。不知道做什么表情的罗刹内心是颇为震动的，他真的很难相信，这玩意儿是齐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