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耀疑惑：“降维？”

钟晓敏拿起一支笔，在地面画起一条横线，然后在横线贯穿，画出一条波浪线。之后又画了一个立体正方形，在上面用箭头标出轴线。画到这里，才想起施耀看不见，只好抹掉，转而说道：“知道从零维到N维吧？”

施耀说：“怎么考起数学来了？我……”

“总之——！！”钟晓敏可不想再听他连珠炮似的轰出一堆“为什么”，忙不迭打断道：“不同维度的能量之间呈现的像，是投影关系。一维是二维的投影，三维是四维的投影，N-1维是N维的投影。你知道这个概念就行，李老师的‘降维’异能就是把我们这些属于三维世界的人降到二维。所以你一说纸片人我就猜到是谁，这种异能罕见，更不要说这一带的，所以你一说咔嚓声我就清楚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相册颇为诡异，每一页的照片内容几乎一样的框架。尉迟朗大致明白相册为什么会在数据块里。他心想若钟晓敏说的不假，他们这一干人就是李海峰用异能降维救下来的，那么，相册旁那一箱箱物资是专门留给他们用的。

尉迟朗所料不差。这些物资都是李海峰在图卡蒙仓库搬来的。若是蒋铿锵在，也会一下子明白事情由来。先前说过，图卡蒙仓库就在圣歌教堂隔壁，仓库后门有一道小径可以通往圣歌教堂的厨房门口，李海峰就是在此地取的物资运往藏人的数据块。

接下来，钟晓敏三言两语交代了施耀掉进来的地方，包括他们人在数据海里的事。施耀冷汗涔涔，这才知道自己先前处于什么环境中。若非紫瞳单眼一直守护着，恐怕掉进哪个数据块里都不能察觉。他因此越发痛恨自己目盲，痛恨毫无实力的自己。

可怜的施耀，靠运气，你又能靠多久呢？

施耀咬紧牙关，强压涌上来的情绪，一瞬敛心收神，问：“那老虎蒋铿锵关楠在你们这里吗？降维发动后要等多久才能解除？”

先前说过，异能者动用异能，必须利用磁场去调动粒子才能为人身灌输能量。换句话说：没有能量，异能就无法发动。施耀有此一问不无道理。但在另一种情况下，能量耗尽也不一定能解除异能所下的禁锢，须知，有些极为出色的异能者，是不必动用磁场里的粒子去维持异能效果的。

赵卿卿说：“他们不在这里，我们也没有看见过他们。解除要等李老师本人。我记得当初……我们在照片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月吧。”

“一个月？！”施耀由衷佩服道：“好厉害！李老师原来那么强的吗！”

尉迟朗听完却心生疑惑，维持禁锢效用需要能量，强者的确能维持效果至一个星期到两个星期左右，但一个月？也太罕见了。他开始怀疑李海峰不是普通人。继而，他又想起一个问题：黎葵镜为什么将首席教官的位置腾给李海峰？这中间还有什么样的故事？是否，此黎葵镜非彼黎葵镜呢？

他按下疑惑，继续听钟晓敏讲述往事。她翻开钟任绢的笔记本，上面布满密麻的字，钟任绢写的字又小又歪斜，实在算不上好看。都说字如其人，钟晓敏讲她能从心机叵测的凃珠手中拿回公司话事权，得亏黎葵镜在，这一点上，尉迟朗倒是有点认同。

“这是钟任绢的笔记本，”钟晓敏拍拍书封以声音向施耀示意，“是李老师带给我们的。他一直在暗中调查真相，想要弄明白污染粒子究竟是怎么潜入柠檬社的，又做了什么事，之所以要蓝销愁负责记录原因也在这儿……”她三言两语把蓝销愁的异能特征讲清楚，施耀一边听一边羡慕，同时不免妄自菲薄来，觉得大家都是同辈人，自己太差劲了。施耀啊施耀，你怎么那么差劲！你看看同辈的，一个个都觉醒了，你呢？眼瞎了！以后该怎么……

……差劲？差在哪里你告诉我。

这时，另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施耀呆滞一瞬，反应过来后吓一跳，没忍住大叫一声。钟晓敏坐他面前，首当其冲。她被施耀的突然大吼吓了一跳，把钟任绢的笔记本拍地面，斥道：“你发什么疯！”

施耀左看看右看看。然而，他哪儿还能看见呢？钟晓敏瞪他：“你干嘛？有鬼啊？”

施耀如实说：“我刚才听见了一个声音，你们没听见吗？”

钟晓敏一拳头砸到地面，地面登时裂出一层蛛网，碎石崩飞。这已经是很控制力道了，围在四周的大家纷纷后退一步。钟晓敏道：“真有鬼我一拳头砸死他！——装神弄鬼！”

赵卿卿扯了下她的发尾，好似在给炸毛的猫顺尾巴，忙说：“我没有听见。”

其余离施耀近的同学也纷纷表示没有什么动静。冯一翼依然叼着烟过嘴瘾，严肃地说：“我也没听见。我说施耀啊，你是不是之前恐怖片看多了，想象力太丰富发散的？你想象力要能成真，马上给我想一堆黄金坑出来，我要在坑里醉生梦死，喝最猛的酒抽最香的烟抱最美的女人，给我记账上啊，这可是誓言！比丹书铁券还要世盟的！”

他这一插嘴，满座严肃又紧张的气氛登时如皮球般泄了气，各各哄然大笑起来，就连尉迟朗都忍不住轻笑两声，施耀则回了魂，干笑两声。钟晓敏朝冯一翼低声骂道：“你个蠢蛋世盟是这么用的吗？”

冯一翼身体往前倾，目光落在她脸蛋上，小声地说：“那是怎么用的？来，你小点声告诉我，千万别给人知道。”

钟晓敏搡他脑门：“滚你个鸟蛋。”

冯一翼顺坡下：“嗻。”

有此一打岔，施耀也不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开导自己，或许是因为他眼睛瞎了看不见，所以听力才会变得敏感许多？这也不无可能。再往好点想……或许这是觉醒异能的前兆呢？他以前在一些觉醒书籍上看过，有人觉醒前会遇见一些难以用常理去解释的事，幻听就是其中一种。这么一想，施耀再没有了紧绷感，甚至开始抱有一些期待，兴许呢？施耀啊施耀，难道这一遭是祸福倚伏？

钟晓敏便继续挑笔记本里的内容讲述给施耀听：“我刚说了钟任绢认为人死后会变成魂魄游荡人间，直到入地府投胎转世。她在本子里写了这段话——”

……

今天是15号。这一天我躺在床上发呆，我浑身还是有点烫，四肢无力。黎葵镜端着药进来。然后她说你好歹吃点东西垫一下肚子吧？我给你做了白粥，就加了点盐。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我爸的身影，实在食不下咽，为了不辜负她的好意，我起来喝了两口。但我一喝就吐。黎葵镜只好出去挖点土盖在上面扫掉。我有点难受。

我想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但我很难集中……

……我至今不敢相信他就这样离开了我，他没有留下一句遗言。他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他在世时经常跟我说，人死了会变成魂魄，说投胎不容易，要等很长一段时间，说自己死了不知道得排多少年的长队才能轮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他现在想必还没投胎，那他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虽然我经常看鬼片，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但我觉得我应该不会被他吓到。想想，有哪个女儿会被父亲吓到的？没有吧！难道我爸因为这个原因不敢来看我吗？

爸，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见，如果你能看见的话，我想告诉你，你不要怕吓着我。你出来吧，我不会害怕的。

……

今天是19号。我在窗户外面看见了我爸的身影。我就说我爸还在！只是化为了别的存在。起初我以为是眼睛哭瞎了，因为我看见那个身影蒙着一层黑雾。可当我喃喃地喊起爸来，身影就动了！一下子消失在我面前！

天知道我当时多激动！不过我的第一反应是吓一跳，紧接着我意识到自己看见了谁，于是我高声大喊，甚至掀开被子下去追，但我去到门口却没再看见我爸！

我感觉我爸还是会回来找我的，也感觉他能看见我的日记，否则为什么会有这一幕？

……爸，我已经见到你了，我知道是你！你可以再跟我见一面吗？这次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不会被你吓到的，你公司里的事我处理得不是很好，凃珠那个贱女人在暗中联合其他董事想要罢免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我焦头烂额，这几天还在发烧，不过勉强能工作。我就是很想问问你意见，你来见我！你不能丢下一堆摊子就走！

……

今天20号，呜呜呜我见到了！我见到了我爸！天啊他站在我面前，面容跟去虚拟山前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可是我表哥跟我说，我爸是遇到雪崩被埋了的。以前我爸跟我说，人死后会变成魂魄，要去地府排队等投胎，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因为我看见了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