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蕖又见到青与在守着,疑惑道:“你一天天就没点其他的事做吗?”
青与瞥了她一眼,波澜不惊道:“我只需要守着少爷就好。”
“你这份钱可真好赚。”芙蕖静默了半晌道出一句抱怨,又突然变换了口风,“你最近是在替少爷打探黎雅南掌事的旧事吗?”
青与的脑子又不是摆设,他平静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芙蕖缓慢地点了点头,绕过了他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便不知道呗,反应那么大做什么?”
他简直被她气得头疼。
再到授课的时候,那些学徒精神抖擞得像是要去参加擢选那般,温让不免有些诧异。
“你们……”
“文礼先生,我昨日才明白能够做出一盏灯是一件多么令人骄傲的事。”
“拿回家给夫人看,夫人夸了我一宿。”
“看着一段段木片在我手里有了形状,特别有成就感。”
温让听见他们饱含希望的讨论声,心中也有些莫名其妙的的满足感。
纵使开头难了一点,但索性大家也没有被影响到,这些人的心理状况和家里人的支持态度都太超前了,温让一个现代人在这里都显得过于迂腐。
他的眸底泛着欣喜的底色,语调愉悦轻松:“那说明诸位都是天赋异禀的人才,可千万不要虚度了时光,赶快学起来才是。”
授课的路上温让越走越顺,有这样一群学员和他一起探讨着技艺,日子也是惬意。
大抵过了半年,黎雅南也跟着运送纸帛的队伍一起过来。
他先是在叙斋里单独见了姜礼。
“东家,许久不见,您好像胖了不少?”
姜礼认真地打量自己,“好像还真是。”
黎雅南绕着他不紧不慢地转了几圈,肯定道:“看来温公子是用心待你,你也在他这里没那么多防备,这才过得稍微好了些。”
“说正经的吧。”
黎雅南点头,平静叙述道:“这几个月来京都的确是不太安宁。”
旦韦一向尊敬柯雨庭,遣来使者请求圣上派遣柯雨庭去其国度讲学。
柯雨庭之前与旦韦的事闹得也不小,圣上自然是不愿意,可此时淮北王进宫劝说,不知怎么圣上又同意了。
柯雨庭这一去,便不只是旦韦,更是绕着云朝周边走了一道,如今已经是极富盛名的宫灯大家,还编纂了一套《柯氏灯艺》广为流传。
棠坊则没有什么大动静,除了最开始时有些热闹,如今也归于平淡,并不突出。
而袁家,东家名为袁溪行,袁家的花灯铺子是在袁明泉离开温氏老宅之前便有的铺面,是个老字号了。
袁溪行并不常常露面,只听说是个上了年纪的人,有两个儿子,但店中的伙计从未见过两位少爷,摸到袁家府宅,那些下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那还真是有意思。”
姜礼眉眼一弯,语气透着股浅淡的玩味。
“连你黎雅南都打听不到的人,如果不是这个人不存在的话,那就是他换了个身份。”
黎雅南接受了这个说法,“都是东家抬举。”
姜礼眨眼,“你以为我是在夸你?”
这黎雅南能忍?立刻很有脾气地扭过了头,决定不再搭理他。
都多大了还这样,姜礼长长地叹出一口气,顺着毛哄:“事实上,我真是在夸你。”
眼见着黎雅南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姜礼轻描淡写:“南南,月钱给你再加一成。”
“得嘞。”黎雅南小扇子又晃悠起来,“您看袁家那条线还需要继续深入打探吗?”
姜礼认真地思索了半晌,“查,继续查,事关少爷的安危,宁可白忙活也不能放过。”
说实话,在黎雅南心中,姜礼是一个有原则,且爱银子的人。
总结起来就是,他的原则就是银子两个字。
叶芮伶尚且还可以吐出一点肉来让同行分食,也曾经不计回报地培养过姜礼这么一个人才。
但姜礼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即便是做善事,他也不是不求回报的主。
如果姜礼突然莫名其妙地行善事,那一定是他看到了更大的利益。
所以温家的少爷究竟是给姜礼灌了什么迷魂汤,又或者是天上下凡的哪个神仙真人,才能让眼前这人不计一切代价,只为了保他平安。
黎雅南对温让的兴趣又加深了几分,“明白了。”
好巧不巧,温让刚一下学堂,就瞧见黎雅南冲着自家小夫人微妙一笑的场景。
他面上仍然镇定自若,如果忽略他略显匆忙急促的脚步的话,那真是非常得体的一位翩翩公子款款而来。
“黎掌事今日得空了?”
温让默不作声地横插进两人之间,顾不上这行动有多幼稚,“数月不见,温某倒甚是挂念。”
黎雅南一个几千年道行的人精,怎么看不出温让的小动作。
偏他还就是喜欢招惹是非的个性,“温公子是如何挂念在下的,不妨详细说来听听?”
温让毫不犹豫地拿人挡刀,“不知黎掌事可否听闻过京都尹氏?”
此言一出,就是姜礼也不知道他要表达个什么意思了。
黎雅南答道:“是商行尹家?”
温让点头,风轻云淡地说出惊世骇俗的话:“尹家小姐似乎对黎掌事很感兴趣,不知道是不是想要黎掌事做如意郎君呢?”
姜礼没忍住笑,而黎雅南则是整个人僵住,不知作何反应。
刚才还带着调侃兴致的黎雅南如今露出这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温让乘胜追击:“尹小姐还向我打听过黎掌事,听起来像是与您认识?”
黎雅南怔住,“在下只是礼阁里的一名小小掌事,又怎么能攀附得上京都尹氏这样的高门大户,所以并不认识尹小姐。”
温让见好就收,最后补了一句:“那或许是尹小姐见过黎掌事,所以有些念念不忘吧。”
“若是黎掌事有心,温某也可以替你们二人牵牵线。”
小扇子都垂了下去,黎雅南眼神飘忽:“不劳公子费心。”
待黎雅南失魂落魄地请辞离开,姜礼无奈一笑:“原来怎么没看出哥哥还有编造故事,胡扯一通的本事?”
黎雅南最怕的就是催婚,估计刚才人都要碎了。
走到哪里都逃不开这样的结局。
他有些心疼,但又不能直白地告诉给温让。
所以他胡诌道:“黎掌事心里已经有人了。”
温让深深地凝了他半晌,颇有些气恼道:“我知道。”
姜礼听他的语气才反应过来自己所言有歧义。
“黎掌事刚才还在问我,要如何去讨女子欢心呢。”
温让眉心一拧,“要讨女子的欢心,他询问你做什么?”
这话该怎么接呢?
越解释越乱,姜礼迟疑道:“或许是因为他想讨未来夫人的欢心?”
温让更疑惑了:“这种事问我不是更合适?”
姜礼哽住,只能应声:“哥哥言之有理,下次我会提醒黎掌事。”
两人心里都揣了事,温让还要去找青与,就先找了个由头与小夫人分开了。
青与一直离得不远,得到温让眼神示意后立刻跟了上去,直到两人走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少爷,您托我查的事,有些麻烦。”
温让大概也能猜到这个结果,所以并没有多意外。
“你现在查到了些什么?”
青与如实以告:“只能查到黎雅南掌事出身抚州,再往后就毫无蛛丝马迹可寻,就像是……”
他纠结着字句,拧着眉总结道:“他的家族若非是权势很大,那便是很会处理关系。”
换而言之,黎家要么占了权势,要么就是极为擅长公关。
这也不对啊,温让越想越觉得奇怪。
“可是你既然能查到黎掌事出身抚州,那为何不去探抚州境内黎姓的权贵人家?”
青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叹得九曲十八弯,叹得惊天地泣鬼神。
“少爷,青与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只是我绕着抚州转了半年,邻里街坊都快要认识我了,也根本打听不到黎掌事出身哪个黎家。”
他又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白吃饭,补充道:“包括从抚州迁出去的门户,青与也去周旋询问了,可都与咱们期想的门户条件不吻合。”
那么,黎雅南究竟会是什么身份?他的背后又是怎样一个家族在支撑着他?
青与沉默片刻,又自己琢磨道:“也有可能黎家做的都是些特殊的事。”
“比如?”
“杀手组织。”
温让哽住。
青与的思维已经发散,“江湖术士,或者是走私生意。”
温让心头万千思绪,温声说:“辛苦了青与,咱们先退回来一点,聊得有点远了。”
青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少爷,青与还是觉得芙蕖很可疑。”
“怎么说?”
“芙蕖有几次都在套我的话,问我是不是在查黎掌事。”
这听上去的确是很可疑,但若要说这庭院之中有多少人是礼阁故意安置的眼线,恐怕也说得上一句数量惊人。
“芙蕖是个心细的人,我们不明她的目的,还是尽量动作小些,装作不知道就是了,以免打草惊蛇。”
温让仔细思量,“黎掌事的事暂且搁置下来,想来咱们也是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有机会我去拜访叶小姐,她应该会知道不少内容。”
这半年来虽说温氏出手了不少艺品,可根本填补不了礼阁购置物料的亏空,算起来礼阁的投资至今仍是处于只出不进的状况。
温让在此时还想着怎么调查黎雅南,未免也太不是东西。
“少爷若要打听黎掌事的身世,芙蕖倒是可以说上两句。”
一道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
青与皱眉,“那你为何不早说?”
芙蕖缓缓地看向他,“我问过你几次。”
“你不都嘴硬地摇头否认了吗?”
她浅浅一笑,“现在这么一说,倒像是芙蕖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