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所有的事情也落下了帷幕。”
“你的父皇的确是可以复兴皇室,但手段极其残忍,到底是身份卑微上位,心里渴求的欲望自是比旁人多上千倍百倍。”
“那……那位萧大人,您找到了吗?”
“心中之人,真爱之人,自存心中,永生不灭,永不再见。”
“退隐之后,我自是游走于江湖之中,试图寻找他的消息,却无一丁半点,但我的势力逐步扩大,皇上也自是不敢动我,他怕我,但到底还是想杀我。”
廖文泽念起过往,却忽而一笑,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水杯,用一边的桌布擦去了水杯洒下的水渍。
“景南王殿下,如果是你,有朝一日,你该如何处理,像我这样的谋臣呢?”
宗霄盛突然被问起,整个人一惊,敛起了眼中的锋芒,转而为满眼柔情,宗霄盛不是傻子,他知道廖文泽说的是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为我所用之人,自是忠心耿耿,我行事 也是杀伐果断。”
“是啊,你自小就生在深宫之中,为人自是圆滑多计,颇谙帝王计术,自是知晓如何行事。”
“过奖了,廖大人。”
“殿下,时辰到了,不该多留了。”
廖文泽突然下了逐客令,显然并没有想要多聊的想法,宗霄盛也不好多留,道了谢,随后一人离山而去。
廖文泽一个人收拾好茶具,又拿上了几样东西,背上了包裹,显然要出门远行,他最后回首看了一眼破旧的木屋,关上了门。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现在未必是以后,以后未必而长久,我的乖徒儿,愿你长久。”
廖文泽一人在屋前碎碎念着了几句,而后叹了几句可悲,下山去也。
这个家,以后怕是回不来了,自己说了这些,宗烨恒自是不会让他活的长久,肯定是准备借此除了自己。
所以回不回来也无所谓,他本就无家,一个空落落的房子里,没有亲人,何来家之说,他的路还很长,也很短。
还有一人等着他寻回家,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圆满。
等宗霄盛回了王府,见离安一人在书房门口着急地转悠着,宗霄盛连忙走上前去,询问怎么了。
“公公刚才来过了,说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我才刚刚接手,有了头绪,为何要收手?”
宗霄盛听了离安所言,满心疑惑,皱着眉头问道。
“属下也不知,公公也是来的匆忙,带着一行人。”
“是要去何处?!”
“陛下下旨……查抄云家。”
宗霄盛听后愣在了原地,他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件事刚有了起色,皇帝就这么着急的灭口,更何况调查清楚这件事,是他父皇亲自下达的指令。
他丢下了离安,驾着马狂奔回皇宫之内,想要亲自请示宗烨恒,却不想被万池公公拦住了去路。
“殿下,奴才知道您想问什么,但是您最好还是别问了。”
“纵使再有过错,为何要灭了云家?”
“我的小殿下,你听老奴一句劝,陛下怕并不是有心想要查这件事,他是想要杀鸡儆猴啊,云家百年大族,自云无痕父起,他们家就开始走下坡路,灭族是必然的,这件事,陛下是定要拿他们家做文章的,你还是不要掺和这件事,就当是陛下给你的一个教训罢了!”
父皇给我的一个教训?
宗烨恒到底是一个难以琢磨透的人。
正如廖文泽先前所言的种种,他骨子里最能察觉出来的便是冷漠,绝情,为了得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择手段,做他身边的人,当真是生死难料。
旨意下的突然,宗霄盛是想救云家也救不成,如今能做的便只有隔岸观火,避免引火烧身。
“这件事可有外传?”
“殿下放心,陛下派人悄悄的去的,便装出行,怕是没多少人知道,只等夜间放火,假装成走水便好,没人会知道的。”
“行吧,本王知道了。”
宗霄盛皱着眉,很显然他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并不是特别满意,毕竟是几百条生命,为了掩人口舌,杀鸡儆猴全部诛灭到底是不好。
如果孙清许知道了这件事……
宗霄盛一咬唇,如今云无痕救也不好,不救也不好,最棘手的事情与人往往都会相撞在一起。
这次也只能装傻充愣,只可惜了云家满门性命买下宗烨恒所想要的“教训”了。
宗霄盛挥了挥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养心殿。
天渐昏暗,乌云不知不觉密布在燕京顶上,时而忽闪雷鸣,大街上狂风四起,迷的行人遮着眼睛纷纷往家里赶。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进入了方府。
方意涵正倚在小桌上打着盹看着手中的诗集,小厮屈着身进入了房内,恭敬地跪在了地上,将今日跟在宗霄盛身边所知晓的一切一五一十的交代给了方意涵。
方意涵的瞌睡虫一瞬间全都跑走了,她放下了手中的诗集,捻起了一颗杏子欲放入嘴中,但又在一瞬间迟疑了。
“这件事孙清许不知?”
“王爷下令不许告诉孙清许,况且皇上派的锦衣卫也是夜间行事,自是会百般谨慎。”
“若是我今夜就把此事传入孙府……”
“怕是不妥,娘娘吩咐,谨慎为上,莫要成了他人手中之把柄。”
方意涵迟疑了一会,将杏子放入了嘴中,拿起一边的帕子擦了擦手,又重新拿起了一边的诗集,翻到了下一页:“也罢也罢,你退下吧。”
“是。”
小厮点点头,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屋子。
方意涵身边的翡翠这个时候也从屋外回来了。
“宫中又传来消息了?”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
方意涵见那人走了,面子上也不再撑着,说的话多了几分刻薄。
“啧啧啧,云家的命运,当真是多舛。”
“是出了什么事吗?”
“陛下下旨,让除了云家。”
方意涵说的十分云淡风轻,仿佛与她没有任何的干系,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眼神之中也多了一抹狠厉。
“云无痕他罪有应得!”
翡翠刚跟方意涵不久,并不知道方意涵提到云无痕为何会如此凶狠,但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姐……他……”
“他与我自小便有交情,我虽为方府小姐,母亲却是个不得宠的侍妾,因而我的身份再高贵也高贵不到哪里去,我幼时便爱慕他,少时更是直接向他表达了我的爱慕之心,他却当众拒绝了我……”
方意涵想起了少时所发生的一切,想起了自己羞红着脸,低着头,所说的一切,以及耳边云无痕淡淡划过的一句:“卿乃佳人,无殇低贱。”
或许他早已不记得自己。
但他所给予年少气盛的方意涵,是无尽的耻辱。
他地位低贱,她地位也低贱,两个人相见了,就是拐角里相撞的老鼠。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这耻辱都让方意涵抬不起头。
如今她受方府看重,姨妈也疼爱她,她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争来的,别人说她卑贱,她自是要将那个人踩在脚下,证明给他看,自己方意涵,生来就不比别人差,她敢争,敢抢。
所以她要忍辱负重,给云无痕致命一击。
她捏紧了手中的诗集,昂着下巴,紧咬着红唇,愤愤的眼神之中开始盘算。
“待云无痕出宫之时,你让他来府中一趟。”
当最后一只大雁掠过长空,猩红的晚霞狠厉的擦在长空之上,烟云四散,月渐渐升起,代替了先前的凄凉,变为了一派肃静。
云无痕刚出宫门,就被方府的小丫鬟叫到了方府,说是小姐想着天刚刚回暖,自己闲来无事做了一些春衣什么的,想要托云无痕带给伯父伯母。
云无痕也没多想,便随翡翠一同去了方府。
他对这个方小姐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曾从别人口中得知她文学了得,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容颜也是清冷孤傲,给人云中仙子一般。
云无痕并不是特别的关心,先前别人送来的画像都没看过一眼。
云无痕双手捧着包袱,郑重的向翡翠道了谢,随后转身离去。
在屋内的方意涵掀起了门帘一角,看着身披黑色斗篷的云无痕渐渐走远。
比起云无痕的那张脸,她更熟悉的是他的背影。
今夜静的出奇,路边连打更人都不曾见,但是凉风习习,吹得他浑身冷汗,心中弥漫着不安。
他加快了骑马的速度,飞奔过小巷,转角便是云府的大门。
却见大门紧闭,门口不见门童。
云无痕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心中一惊,跳马而下,抽出了身后的年光,警惕的查看着四周,而后握着剑,一步又一步的走向了方府的大门。
他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一个门童的尸体突然睡倒在了他的脚下。
一刀毙命。
“云少爷让奴才好等啊。”
一个太监同样身穿飞鱼服,手里捧着茶盏,缓缓的从大堂里走了出来,只是与云无痕不同的是他的飞鱼服是黑色的。
燕京中身穿黑色飞鱼服的,也就只有皇帝身边的死侍了……
他们没有名字,没有出身,常年游走在黑夜之中,替皇帝解决必要的麻烦,云无痕也是早些年在前辈们的口中得知,却不想今日……
他会亲眼所见。
“我爹我娘呢?!”
“拖出来吧。”
那个太监挑了挑眉,嘻嘻一笑,对身后的小太监道。
很快,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便被人拖了出来。
“奴才们做事云少爷您想必也清楚,让人痛痛快快的死,是不可能的。”
“云家世代出忠臣,到了您父辈这一代也是落寞的厉害,做不了官,当了商人,但也是替陛下效忠,奴才想着,可不能说杀就杀,说剐就剐了,便是先挑断了他们的手脚筋,等你回来。”
“知道云老夫人体弱,却不想刚出了血便就奄奄一息了。”
“云少爷,您回来迟啦。”
带头说话的太监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小太监,撇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抽出了帕子掩住了口鼻,轻声细语的向云无痕道出了自己是如何杀死了他父母的。
云无痕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说着,额头上的青筋早已紧绷了出来,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牙关紧咬着,心跳的频率不自觉的加了速,到最后脖颈血红。
“为何要灭我全家。”
“做人臣子,不应该都熟知一条,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伴君如伴虎吗?”
一瞬间,云无痕只记得这句话刺耳极了。
正如这个太监所言,他们云家,自太祖打天下时便追随其后,世代忠良,却不想到如今,成了这么一个天大的笑话。
“云少爷,天不早了,奴才们体谅您,您就自己动手吧,奴才们手脏,碰不得您这千金之躯。”
“陛下旨意何在?!”
“您怕有假不成?”
“陛下旨意何在!”
云无痕捏紧了手中的年光,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问道。
“也罢也罢,不过薄纸一张。”
太监嫌他吵,皱了皱眉头,从袖中掏了出来。
“锦衣卫云无痕,叛国,诛全族。”
短短十一个字,要了他全族的命。
“云家不曾叛国!”
“大胆,陛下的旨意,你也敢抗吗?!”
太监将那张纸摆在了他的面前,白纸黑字,血红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