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鱼放生。只是,他们大概也不会想到,刚得自由的鱼,又被下游的这群小鬼给抓了。
“让我来好好~教训一下这群小鬼!”夜昙开始撸袖子。
“昙儿”,少典有琴赶紧拉住夜昙。
怎么着都不能让她当街打孩子吧?
“你能不能借我几个铜板?”
“……借你是可以啦”,夜昙摸出自己的荷包,打开袋口,往他手掌上倒了几个。
“不过你要记得付我三倍的利息哟~”看在关系不错的份上,她就大发慈悲,不收他十倍的利息了~
“好——”他真是服了这个小财迷了。
于是乎,神君用高利贷借来的铜板,将蹲在码头那几个孩子手上的鱼篓通通买下。
“我来放我来放~”夜昙兴冲冲地接过了鱼篓。
她方才为了教训人挽的袖子都还没放下来呢~
“昙儿”,少典有琴从善如流地递给夜昙一个鱼篓,自己则拿起另一个,将之浸入水中,“放生前,最好先将鱼在冷水里浸一下。”
“为什么?”
“因为对鱼来说,人的体温有点高。所以最好直接在水中放生。”
“你怎么知道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啊?”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她是不是应该找时间把他家的藏书通通都读上一遍啊?
才不要输给他呢,哼!
“我……以前养过鱼。”
他身边的仙侍翰墨,原身就是条鱼。而且,天界也有鱼龙族,他们的习性,他自然是了如指掌。
“有情,你看那里!快看快看!”夜昙正在水中晃荡着鱼篓,突然看见了什么,便站起来大呼小叫。
神君默默捞起半翻在水中的鱼篓,又抬头看去。
只见上游处,有数百盏祈愿天灯徐徐升起,火光灼灼似梦。
一时竟让人难辨天汉与人间。
他们所在的河滨,也已经陆续有纸扎船漂来。
放法船的仪式已经开始了。
“有情,你说这种纸船真的能超度亡灵,送他们到极乐世界吗?”
“嗯。”少典有琴伸出手。
远处河面的法船上便冒出点点火光。
“那你干嘛要点燃它们?”夜昙有些疑惑。
虽然的确很好看没错。
“是这样”,少典有琴用手搂住夜昙,“佛家认为,燃烧法船,可引领亡魂听经,使之得到解脱。”
他抬头看向天空。
盂兰盆的夜,万籁喧嚣,亦万籁俱寂。
夜昙靠着少典有琴的肩,望着水边。
“有情,你觉得那一点点的,像什么?”
“若……霏微夜萤。”
“腐草为萤的萤?”虽然是有些像啦,可她真的很怀疑,草真的能化成萤火虫吗?
“嗯,形质甚微,异囊中之点点;本根既朽,想河畔之青青。”
“始则退藏,终能发扬。点尔而成,扬温风于永夕。”
质化幽蔼,气非腥腐。无声无臭,有显有微。
从微至著,出死入生。
万物始终都在循环。
这也许就是盂兰盆节祭祀亡灵的意义。
还好……还好她能平安回来。
“那要不咱们过几天去捉萤火虫?”少典有琴方才对着萤火的一通赞美,勾得夜昙兴致勃勃的。
“啊?”神君有点傻眼,“这个……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他迅速顾左右而言他。
“咱们也可以捉鱼嘛。”
“干嘛?”夜昙怎么会放过这些蛛丝马迹。
“你怕啊?”
“谁……谁怕了?”神君继续狡辩,“我不过是觉得这样……咳咳……有失风雅。”
“哦?”夜昙挑眉,一点不信,“你刚刚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呀!”
嘿嘿,终于被她发现弱点了!到时候她可要好好的……
夜昙暗戳戳地搓手。
“……昙儿。”装蒜不成,神君转为一种严肃的表情。
“嗯?”
“你会叠纸船吗?”
“你不会吗?”
“这么简单都不会啊~”
看着少典有琴冲自己摇头,夜昙骄傲地叉腰。
“笨~”终于有一件她会他不会的事情了!
“来来来,我教你~等着啊~”
她从衣襟中掏出刚才顺来的几张纸,递给少典有琴一张。
“我只示范一次,你看好呦~”
“就是这样!”夜昙抬起头,“啊?”
她略略有些失望。
怎么她才刚叠好,他也都做好了。
干嘛要样样都比她强嘛!哼!
神君手一拂,在船身题上几行字,又将之送到河中央。
回头却看到自家娘子别过了头,不再看他。
“昙儿?”
“……哼!”
“……”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嘛。
神君顿了片刻,从夜昙手里抽走了她刚叠好的纸船。
“欸,你干嘛!还我!”
夜昙跳脚。
无奈她左蹦右跳的也没抢到。
“你自己不是会叠嘛!干嘛抢我的!哼!”
不过就是仗着比自己老罢了!
“……你生气了?”神君恍然大悟,赶紧开始哄人。
“我向你学的嘛,都是娘子教得好。”说着,他又施法,将手中纸船轻轻向河畔推出。
“欸?”夜昙止了手上的捶打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船。
居然变成了真船!
“你怎么做到的啊?!”她双眼一刻不离那船,手又开始不住拍打身边人。
“你教教我呗!”
“这是木偶衣冠术。”神君揽住夜昙,脚尖轻点地面,带着她纵身向小船飞去。
后者还在他怀里扑腾。
“教我教我!”
“乖”,少典有琴将人放在船上,“待会儿就教你。反正你马上就能学会。”有这种时间怎么就不知道和他甜蜜一下嘛。
神君略有微词。
“切~”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夸奖,夜昙有些美,便由着少典有琴拉她坐在船首。
也是,反正她学得快,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神君转头,看着自家娘子,忍不住笑。
“你傻笑什么呀!”
“……咳咳”,察觉自己有些失态的少典有琴迅速以袖掩口,佯咳了几声。
“笨。”夜昙自是看穿了他心思,便拿手戳人额头。
“怎么又骂我?”神君委屈巴巴的。
“你干嘛变船!”
“???”
“应该变个浴盆什么的嘛嘿嘿嘿……”也好共浴爱河什么的嘛~
夜昙笑得一脸荡漾。
“……”闻言,神君低头沉思。
……船,大约还称不上是惊喜吧?
“那我给你看样东西。”
“嗯?”
只见他长袖一拂,夜空中便亮起了暖黄色的灯雾。
醒目橙色自四面八方逐渐向中心聚拢……
居然是字。
月照芙蓉露,船泊笑语声。
“……打油诗呀?”夜昙收敛好嘴角泛起的笑后,也没忘记损人一把。
“等等。”他还可以有别的。
少典有琴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夜昙刚刚没吃完的那几根糖葫芦串儿,捏了个木偶衣冠的诀。
一阵蓝光闪过。
“昙儿你看。”凭他现在的法力,以物化物没问题,物化五行么……还没用到随心所欲的地步。
为免失误,神君便借了糖葫芦当中介。
夜昙揉了揉眼,接过新变出的人偶。
“……不就皮影戏的人偶嘛,我知道的啦。怎么,你要演戏呀?”
“昙儿,你知道皮影戏的由来吗?”
“我……”她依稀记得一点,但不是很多。
“我记得书上写,是皇帝的爱妃去世了,然后……”
“武帝因思念李夫人心切而神情恍惚,终日不理朝政。一个大臣路遇孩童手持布偶玩耍,那影子倒映于地,栩栩如生,他灵机一动,用棉帛裁成李夫人影像,涂上色彩,并于手脚处装上木杆。入夜,围方帷,张灯烛,恭请武帝端坐帐中观看。武帝看罢,龙心大悦,就此爱不释手……”
说到此处,少典有琴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皮影,有些伤情。
这影戏的起源,就是因为思念死去的人。
“那咱们要不去船上搭个棚来演?”
说着,夜昙撸袖子就要往船顶上爬。
“……我带你上去。”夜昙努力踩着船舷往上攀的样子实在太傻,神君看不下去了。
船头垂挂下来的的摇铃声起,少典有琴抱着夜昙飞上船顶。
当然,他又用了一次木偶衣冠术,多化了层船身出来。
夜昙看着自己动起来的皮影,突然想拿点什么东西塞塞嘴巴。
但……她的糖葫芦被拿去变皮影人了。
夜昙掏出之前剩下的那筐果子,犹豫半天。
她还是有点想啃。
可还没啃呢,一阵酸意就从她嘴里一直弥漫到胃里。
她法术还没学到位,不能把这酸不拉几的果子催熟。
突然,那果子堆在她眼前动了动。
“嘎——”只见他们刚买的那只小鸭子从篮子里钻出来,嘴里还衔着一枚酸果子。它像是对那酸味有预感似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样子相当滑稽。
“哎呀,皮影待会儿再演吧!我的糖葫芦呢!”夜昙决定放弃连鸭子都嫌弃的果子。
“……这就还给你。”神君在手边挽了个花。
只是此刻,少典有琴手里拿着的,就不是糖葫芦了,是之前夜昙偷瞄过的那款兔子糖人。
“……你什么时候学的糖画儿?”
她是知道他会画,但没想到他居然连糖画都画得好。
不过,倒也挺应景的。
倒糖饼儿,也称糖灯影儿。
“以前。”从前,人族每新祀神,熔就糖,铸成各色动物及人物以作祀品。所铸人物大多“袍笏轩昂”,俨然文臣武将。
“参加祭祀的时候,我看到有师傅做过这种‘糖丞相’。”
“糖丞相?”
“就是民间俗称的倒糖人。”
“那我是糖宫主~”合欢宫的~
“是是是……”你最甜。
“啊呜——”夜昙张嘴,咔嚓一下,干净利落地咬掉了那兔子糖人的头。
神君眼见着她鼓鼓囊囊的脸颊渐渐消下去,便将糖人递到夜昙嘴边。
“还吃吗?”
谁承想她把脑袋一歪。
“不要啦!”
“丑死啦丑死啦!”
“……”神君无奈地摇摇头。
明明就是她把人家兔子脑袋咬掉的嘛,这会儿竟然又嫌弃上了。
“哎——那这兔子也太可怜了。”
“那……大不了……”夜昙凑过去,小亲了一口那无头兔子,还拿舌头舔了舔它剩下的身体,“这样总行了吧?”
“哎——你就只亲它呀?”神君夸张叹气道。
“……”
夜昙便又凑过去亲人。
哎呀哎呀,她要安抚的人好多呀,简直都快要忙不过来了呢~
那厢,少典有琴突然觉得,他家昙儿这甜的……
很像一种名为银丝的糖。
此糖以雪白、纤细闻名。
入口极香、口味特别,似游龙舞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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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学!”
“回去再学吧?”
“不嘛!人家就是要现在学!”
神君拗不过夜昙,只好开始教她捏诀。
“朽木再生,木坚则荣。守荣则实,尘起于土。土安神逸。”
随着他的动作,有紫色藤花自他们头上凭空出现,又漫成花荫垂下来,遮住了夜船上方的天幕。
“试试看,变化出你心中所想。”
嗯?变什么呢?
反正是自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