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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荒唐可笑文字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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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五,夜。

直隶臬司衙门大牢内,已经关押了数十名与李子默有来往的人员,有的是诗文好友,有的是族家亲友,亦有数位直隶郡县的官吏,都被抓来拘押在内,一直到今夜,陆续还有新人被抓进来。

窗外风雪凛然,大牢内更是潮湿阴冷,楚玉离靠坐在墙角的草席上,浑身发冷,只能尽量蜷缩紧身体。

沉重的镣铐摩擦着他手腕上的伤痕,刺痛难耐,他微微闭着眼,却难以入眠。

从昨日傍晚楚玉离被抓进来后,就再没人过问过他。今日一天内,楚玉离看见有差役接连不断地押着囚犯出了附近的狱房,不久后又被带回来。那些人去时皆衣冠完整,再回来却已被折磨得伤痕累累,被差役架着扔回牢房里。

按理,像李子默这种朝廷命官关联的案件,是要交付京城大理寺审讯,可这些御史台的人却不上公堂,直接在直隶府衙大牢里就开始连夜刑讯逼供,楚玉离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急迫,他只能默然听着隔壁传来的痛苦哀嚎,根本不敢想李子默现下情况怎样。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楚玉离睁开了眼,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几个差役脚步匆忙,在走廊里踏过,两旁的牢房内的人看见有官吏走来,顿时抓着铁门朝外面大喊:“我乃直隶承顺县令,你们竟敢擅自扣押朝廷命官,还如此滥用私刑,目无王法,朝廷早晚要治你们的罪!”

“县令?进了这地方,统统都是阶下囚!给老子闭嘴!”随即就是一阵沉闷的棍棒之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轮到这个了。”

“之前那几个审了半天他妈的什么也没招,这群读烂书的,骨头倒挺硬。”

“快带走吧,大人催得紧,等会儿又发火了。”

“出来。”

只听“啪嗒”一声,楚玉离身前的铁门被差役推开。

“哎!说你呢,还要人抬你不成?”

楚玉离慢慢扶着墙想站起来,可双腿根本吃不起劲儿,反倒疼得他直冒冷汗。

另一差役道:“这个押来时好像就是个瘸子。”

“操,真晦气。”那差役有些烦躁地上前,两人将他架着一路拖到审讯房。

审讯室内光线黯淡,血腥味甚是浓重,室中央放着一张血迹斑斑的刑凳,正前方一名审讯官坐在桌前,屋子东南角坐着两名记录口供的刀笔小吏。

室内沉闷无声,只有楚玉离手脚的镣铐拖曳着,哗啦啦响个不停。差役把楚玉离按在刑凳旁跪下,退到一旁侯着。

室中台吏身着墨绿色官服,静坐在木桌前,慢吞吞道:“听说,你是沈将军身边的人?”

没有回话。

“不管你身后傍着哪位神仙大佛,此案关乎圣上威严,连沈将军都已被软禁在府上,我劝你好自为之,有什么话如实说了,也好少受点罪。”

楚玉离听到这里,睫毛颤了颤,依旧没有说话。

台吏耐着性子问:“你和李子默是什么关系,和沈将军又是什么关系?”

“我和沈穆没有关系。我只是个无家可归的残废,李大人看我可怜收留我在府上,仅此而已。”楚玉离低着头,语气淡淡。

“撒谎。”台吏举起手中那本《直隶杂见》,继续说,“这书是李子默亲自誊写汇编而成,未曾刊印公布于书肆,并不易得,他好端端为何会送给你,你又为何要私藏这种大逆不道之书?”

楚玉离听闻此言,终于抬眼,一字一句道:“不知书中有何谋逆之言,还请大人明示。”

“有何谋逆之言?”台吏嗤笑一声,翻开书指着其中一首小诗,踱着步子读了出来,“‘汗流肩赤栽入市,价贱乞与如糠粞。卖牛纳税拆屋炊,肤浅不及饥’……如今天下太平,陛下广施新政惠泽百姓,他李子默却故意把直隶写得如此幽咽凄惨,明摆着是指责朝廷积贫积弱,欲意煽动流言、动摇人心!”

“还有这篇,皇上的新政里明明说要在北方各州郡也推广种植旱水稻,这书上却偏偏说直隶各县黄河多次改道泛滥,以至湖沼斥卤,虽有河水灌溉,亦为下下之选……如此当头抵制朝廷政策,又暗讽水利之难成,他李子默这是明摆着要和皇上对着干吗?”

那台吏又踱了几步,道:“你私藏此等祸书,是何居心?”

“……”

台吏语气愈发狠决,“那好,我问你,你既然是沈将军身边的人,为何又会住在李子默府上?本官派人查过,那日三皇子遇刺之时,你正好也在府上,那些刺客跟你有何关系?”

台吏“砰”的一拍桌子,“问你话!”

这些人的说辞实在荒谬至极,楚玉离静静吸一口气,闭上眼不想再回答。

那台吏彻底失去耐心,挥袖怒道:“先打上二十棍!”

两旁侯着的差役立刻上前,楚玉离身上镣铐被卸下,接着就被绑在了刑凳上。

两个汉子抄起墙角的刑棍,带起一阵劲风,下一刻就狠狠抡在楚玉离脊背上。

一棍下来,楚玉离周身一震,麻木过后,才是蔓延到周身的疼痛。包着铁皮的木棍抡在身上,丝毫不留情面,他不由得想起那夜自己被西北军按在地上打断双腿,也是似曾相识的,刻骨铭心的疼痛。

楚玉离心中涌上阵阵苦涩之感,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平白地遭受这些。

五棍之后,台吏招招手示意暂停,把已经拟好的供词甩在他脸上,“三皇子遇刺那日,你就在府上,你早就和李子默同谋,因不满于新政而决意报复皇上,是不是?”

“沈穆和李子默素来交好,你这么做,是受了沈穆的指使?沈穆也同乱党也有勾结,是不是?!”

荒唐……

实在太荒唐了。

楚玉离口中咸涩,他伏在刑凳上,只是不停的摇头。

“继续打。”

第六棍预待落下,就在此刻,刑讯室门被打开,两人身着红色官袍,踱步走进来。

台吏忙示意差役停手,自己则躬身迎上去,“呀!两位大人,您们怎么亲自来了。”

当先立着的是曹益才,他昨日得了索朗元的指示,便马不停蹄赶到直隶,势必要李子默在直隶就认罪服刑。

他身后同行的乃是索行简次子索朗轩。

索朗轩刚过而立之年,人长得周正体面,却是个十足的纨绔。他在索行简安排下勉强在刑部混了个郎中职务,但整日不务正业,耽于花街柳巷。

昨日他被大哥训斥了一顿,被强行打发来了直隶,和曹益才一起审理此案。

曹益才亲自去审李子默,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此时憋了一肚子火,指着刑凳上的人道:“这边审的怎样了?”

台吏忙道:“回中丞大人,这个据说是沈将军的人,但他死活不招,下官准备把他打服帖了再审。”

“打!继续打!三日之内本官要他们统统招供画押,听到没?”曹益才方才去审李子默,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此时心中憋了一肚子火,想到丞相大人的交代,一时心急如焚。

“等等。”曹益才身后,索朗轩却忽然站出来,制止住了差役。索朗轩生的薄唇凤眼,面上带笑,笑里却无情,依旧可见他年轻时的风流韵味。

“这么标志一个美人儿,你们怎么舍得用刑呢。”索朗轩正盯着楚玉离的侧脸看,越看越移不开眼。

“索大人,您这……”曹益才虽官职比他大,可总归是索丞相的儿子,他也不敢有所阻拦。

“曹中丞,这大半夜的,倒也不必如此着急。”索朗轩摆摆手,慢慢走到刑凳前,仔细瞧了瞧,只见楚玉离碎发贴在脸上,衣上沾有污垢,但裸露出的脖颈却洁白如玉。他轻轻道:“抬起头来。”

楚玉离偏着头侧贴在凳上,闭着眼没有动。

索朗轩眯起眼,反倒是来了兴趣。他拽住楚玉离散落的头发,硬生生逼着他抬头。

一时间,楚玉离的视线被迫局限于那张脸,不得不抬眼看向他。

然而却在看见那人容貌的那一刻,楚玉离瞳孔却倏然收缩,仿佛见到这世间最荒谬可怕的人。

索朗轩长得和他大哥截然不同,身形更高更瘦,他虽年已过三十,声音也愈发沉涩,可眉宇间却风流不减,似乎十多年来也未有很大变化。

就在这一瞬间,楚玉离感到一种彻骨的震惊瞬间穿透他全身,这张脸像是一把打开闸门的钥匙,一时间,过往尘封的记忆瞬间炸开在脑海里,楚玉离像是见到地狱恶鬼般惊惧,周身不可遏止的剧烈颤抖起来。

他的头发被那人扯得生疼,但他此刻只觉得脑中一片嗡鸣,像是浑身血液瞬间倒流,又像是每一块骨头里都钻进了砭人无比的寒风。

“怎么,怕我?”

索朗轩感受到楚玉离的颤动,但这张脸实在太诱人,诱惑得他下意识贴近楚玉离的脸,轻轻吸一口气。明明刑讯室里满是血腥污秽之味,但索朗轩却透过他的衣衫,闻见了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香。

楚玉离用尽全力偏开头,不去看那人的脸,然而四周空间逼仄,灯光昏暗,他的心因恐惧而怦怦直跳,他不得不回想起那个同样逼仄压抑的午夜,他也同样被绳索束缚着,像是被押入无间地狱,像是被彻骨的玄水浸泡着,无法呼吸,无法挣脱,只要还活着,就必须忍受那无尽的痛苦。

楚玉离不顾周身束缚,拼命挣扎起来,刑凳因他的反抗而吱吱作响。一旁差役见状,立刻紧紧按住他的肩膀。

就在此刻,监狱外传来一阵齐整的脚步声,只听“砰”的一声,铁门被破开,一队兵马身着盔甲,已经冲进了监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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