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起了风,陆知鱼站在便利店外冻得跺脚,想往里看看裴林之为什么还不出来,头转到一半又扭回去。
说实在的,她现在并不想去做那件事。
刚见面时也仅是因为景逸琛带来的秘密而震惊,不敢想象裴林之遭到了如此对待。
想到那个无法言说的秘密,陆知鱼的心就开始绞痛,无法接受裴林之是如何一个人走出那样的阴影。
当时她提出第一次时,裴林之的感受是什么呢?
当时她强烈逼迫裴林之时,他的心情又是如何。
陆知鱼感觉自己像个盐女,一直不停的往人身上撒盐。
北风凛凛,吹乱发丝,任凭疼痛打在脸上,霓虹灯射在清澈瞳孔里,带来氤氲。
便利店的风铃悠悠作响,裴林之走出来就见到了这一幕。
他一直知道陆知鱼的底色是悲伤,别看表面云淡风轻,淡淡笑意包容天下,像容量无限的无底洞可以接受一切不公。
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她,早已经是一个千疮百孔、无力抗争命运的妥协者。
陆知鱼有许多层面具,你以为扒掉了一层,下面还有一层,你以为扒掉了十层,也许下面还藏着一百层。
面具多到可能她本人都无法辨认出真正的自己。
“走了。”
裴林之叹出一口气,只希望陆知鱼可以更依赖他一点,什么时候她才能明白,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人。
牵起她冰凉的手,裴林之冷的一哆嗦,索性直接揣到自己口袋里。
回到宿舍,裴林之随手把便利店袋子扔在床头,里面的东西受力不均掉了出来。
陆知鱼去捡,知道是什么东西后攥紧手心。
“备用的,今天不做。”
怕小祖宗生气,裴林之把人抱起来,就着她的手夺过盒子,扔进一旁的抽屉里。
“洗澡水放好了,睡衣穿我的对付一下。”
不等人给反应,推着陆知鱼往里进,顺势关上浴室门。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响起淅沥沥的流水声。
趁此功夫,裴林之换上睡衣,掏出便利店买的电热宝加热,从暖壶倒出热水放进陆知鱼的专属杯子里,又躺上床用血肉之躯温暖被褥。
一切做好后,陆知鱼也蔫蔫出来,头发湿哒哒低着水,顺着宽松肥大的衬衫流进内里。
裴林之一眼变看透水珠的流向。
“过来。”顶着暗哑的嗓子,招呼人坐在凳子上,跟个丫鬟一样伺候着。
嗡鸣的吹风声中,陆知鱼眼巴巴从镜子里看着低眉顺眼的裴林之,扁了扁嘴。
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为什么裴林之会喜欢上自己。
如果换成别人会不会……
“换不成别人。”
裴林之一搭眼便明白陆知鱼在想什么,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她的鼻子,收起吹风机。
还嘴硬威胁:“趁我今天好说话,你再摆那丧夫脸,那一盒今晚全部用完。”
“哦。”陆知鱼转过身,环住他精瘦的腰腹。
脸搁在明显变硬的腹肌上,蹭了蹭,和小猫踩奶一样,声音闷闷地:
“你想和我做吗?”
“我的意思是……”
“你是真心想和我发生关系的吗?”
能一天两次从陆知鱼口中听到这个词不容易,裴林之僵着身子,一声轻轻叹息从口中传出,仿佛放弃所有抵抗。
勾他那么多次,现在才问。
没点古怪还真对不起她是陆知鱼。
“说吧,景逸琛告诉你什么了?”
他可不信只因为纠缠而把人暴揍一顿。
陆知鱼他还不了解,神者忍龟都没她能忍,区区一个跟屁虫能耐她什么,一定是某些事情戳到了她的底线。
还是最低的底线。
两个人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一致,陆知鱼轻轻嗅着,心虚摇头。
“我还不知道你,一撒谎就抿唇。”
把人下巴抬起,指腹按住柔软下唇,在陆知鱼下意识否认抿唇时夹住了他的手。
怔愣一瞬,带着人的手摇头。
胸膛气的发闷,裴林之勾了勾牙,呼吸变得沉重,随着抽屉哗啦响,陆知鱼的怀里多了个盒子。
前不久刚被塞进去的那个。
陆知鱼心中警铃大作,对上他绷紧的下颌线抬腿就跑,直接摔在了床上。
“告诉我。”没空领略衬衫下泄出的春光,裴林之用腿抵住她的腿,不容得一点逃跑可能。
“景逸琛和你说了什么,让你不惜停职也要为我出气?”
急促的呼吸打在耳畔,脸色阴沉,仿佛即将降临的暴风雨。
陆知鱼下意识再一次抿唇,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抿起来。
哼唧着摇头说没有。
“真没有?”
“没有。”
“真的?”
“嗯!”
“行。”轻飘飘的一个字,落在陆知鱼的身上,裸露在外面的脚趾瞬间蜷缩。
裴林之像头没有方向感的猛兽,横冲直撞粗暴掠夺,陆知鱼吞咽不及,头侧到一边咳嗽喘气,没歇一会儿呼吸又被夺走。
直至盒子被打开,几片塑料掉在凌乱的床单上,裴林之扔过来,冷着声让她撕开。
“不说就不说,先把正事办了。”
“你那丧夫脸一天不撤,这件事一天不停。”
说罢,拧着眉让她动手。
自己的脚腕还在人手掌攥着,口腔也是铁锈气息,陆知鱼想反抗,碰触到冷峻视线吓得缩回了壳里。
算了,谁让她先撒谎的。
手心全是汗,小方块外表滑腻,撕了几次都没弄开,递去求助眼神,也遭到无视。
就在陆知鱼准备用牙咬的时候,裴林之一把夺过扔进了垃圾桶里。
翻身下床穿衣服,关上房门。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什么话都没说。
不知道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陆知鱼烦躁的在床上扑腾两下,套上羽绒服追了出去。
职工宿舍是一间独立小区,住户不多,大都是单身人群。
此刻楼下篮球场里,三两人群运送篮球,挥洒汗水。
清冷孤寂的身影倚在旁边围栏,隐匿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里,煋火点点,缕缕白烟擦过。
陆知鱼走过去,无声站在那里。
看清来人,裴林之快速瞥了眼她的穿搭,踩灭烟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舌尖抵了抵腮,语气淡淡:“回去。”
陆知鱼没动。
冷风吹过,刀割般打在脸上,裴林之睨了眼上半身冬天下半身裙子的神奇穿搭,不爽地揉了揉头发,保持着即将火山喷发的理智,再一次开口:
“回去,还想感冒?”
陆知鱼装听不懂他的威胁,铁了心站在冷风中与他对峙,发丝被吹乱,配上哭花的脸。属实应景。
二人僵滞片刻,裴林之触及到她眼里的执拗,倏然一笑。
紧了紧后槽牙,他认命起身,拉着人往楼上走,谁曾想陆知鱼甩肩,不让他碰。
远处是篮球碰触地板的沉闷乒乓声,近处是沉默的无声对峙。
裴林之舔了舔唇,胸口发闷,隐隐要爆炸。
他们两个真有意思,不是你生气就是我闹脾气,不是你拒绝就是他要走。
这一天,真没好啊。
“怎么的。”他挑眉,心里烦的要命,却还拎着理智和她掰扯,“要离家出走啊。”
“那你可走错了,门在——”
“裴林之。”
陆知鱼叫住他,声音沉静,手指在身侧微微绞着:“景逸琛和我说了你和陈传的事情。”
名为理智的线彻底崩断,裴林之脑袋嗡地一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陆知鱼还在继续说,鼓足了勇气与他敞开心扉,可他听不真切,隐隐约约捕捉到“多管闲事”“可我不知道”“我心疼”等字眼。
过往被压在心底强制忘掉的记忆再一次强势卷土重来。
陆知鱼哭的梨花带雨,哪怕事情还没有说出来,仅仅在脑海里过度一番都觉得心痛。
“他说因为总比不过你,和身为第三性恋的陈传策划了一个局,把你骗过去……骗过去……”
后面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想到景逸琛云淡风轻甚至以胜利者的姿态炫耀这件事的表情,心就气的痛,像一把刻刀不停地在刻画。
陆知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拉住裴林之手,很凉,和她的一样。
“又因为你妈妈的律师事务所有陈家入股,没有办法替你申冤,只能任由陈传出国潇洒,景逸琛也只是转学那么简单。”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怎么会有人嫉妒心如此强,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陆知鱼现在后悔当时没有拿铁锹拍在王八蛋的脑袋上,流点鼻血都是便宜他了!
热闹的小区里,在路灯照不见的小巷内,一男一女面对面站着,女生哭的可怜,男生垂着头丧失精力。
“就这事啊。”
冷气里传来他轻松的笑意,钻进陆知鱼的耳朵,酸涩不止。
他干嘛装出没事人的样子。
明明难受的要命。
裴林之走过来,脱掉自己的羽绒服围在她的腰上,为裸露的腿短暂盖上一层“棉被”。
“没事,都过去了。”
拉着人往回走,没拽动,回头一看,就知道小祖宗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无奈,只好好声好气解释:“他没得逞,我也只是有些吓到了。”
怕人不信,不惜赌上男人的尊严:“你忘记那时候你说我是秒男了?如果有过的话怎么可能遭到你的嘲笑。”
“真的。”他去蹭挂在陆知鱼眼睛的泪花,眉眼温柔,仿佛越过千山,历经百难的背包客,看得开又释怀。
“我不是在意这个。”陆知鱼一边解释一边解下衣服,重新披回他的身上:“我只是很心疼你的遭遇。”
“那时候根本没有人帮助你。”
“你一定很无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