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助这个词很有意思,无人帮助。
作为群居性社会动物,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能把日子过成无助的人,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长时间裸露在空气中的双腿已无知觉,沉浸在心疼中的陆知鱼显然早就感受不到寒冷,裴林之晦暗不明盯着那双刚刚还缠着他腰上的腿,啧了啧舌。
趁无人,抗上肩进楼扔回床上。
从旁边抽出凳子,往那一坐,长腿随意咧着,让她继续。
被褥温暖,电热宝敷在腿上传送源源不断的热意,经这么一遭,陆知鱼早把想说的话忘在脑后。
“心疼我?”裴林之好心帮她回忆,双手交叠在腿前,有一搭没一搭扣着指甲。
“那你呢,你在宿舍遭受冷暴力时心疼过你自己吗?”
话题突然转变,包裹在热气腾腾的被子里,陆知鱼想不通为什么要提这件事。
“我没关系的,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早就——”
“没关系?”强势的语气打断她的字句,摔落回喉咙里,噎的不行。
身体察觉到主人的紧张,自发开启保护模式,抽泣几下后,堵在嗓子里的字眼掉进心中,哽塞几分。
像听见好笑的笑话,裴林之摸着后脖颈混笑,眼神触及到她轻颤的睫毛后声音变硬:
“别人欺负我就是忍无可忍,欺负你自己就是没有关系?讲点道理啊陆知鱼,我算你什么东西?”
心里烦的紧,他站起身,惯性推动凳子向后摩擦发出仿佛点火器一样的尖锐声响,刺激的裴林之脑子都要炸掉。
冻僵的双腿隐隐回暖,泛起丝丝麻麻地痒意,陆知鱼的手躲在被子下,抓挠的力道显然比表现出来的重的多。
“还有。”裴林之把被子掀开一角,从药箱翻出冻疮膏,推掉作乱的手,用指腹轻轻摩擦红痕。
“我都这么对你了陆知鱼,放在别的女生身上早甩我一巴掌分手了,就你傻乎乎追出来,还不穿好衣服。”
“你以为冬天会因为你是本地人而对你网开一面吗?不知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怎么来的吗?你以为是感动哭的?”
他凶巴巴地吐槽,手上的动作到一点没停,等做完这一切盖上被子后,才意识到今天的陆知鱼太过安静。
竟然不解释也不骂他了?
而且还没哭。
心下一沉,暗酌自己是不是说的太重,压人自尊心上了?
“我……”想解释,手伸出去一半,怀里扑进来个人。
陆知鱼吸了吸鼻子,哭过的声音哑哑又糯糯的,她也不在意丧失了什么大女主的气势,像只迷茫的小狗,缩在窝里。
“我不知道……”压抑的哭腔里是沉积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搂住裴林之脖颈的手紧了紧,少女浅浅的呼吸洒在耳侧,他定定站着,注意到再次裸露在外的双腿,无奈舒气。
“我不知道谈恋爱要怎么谈才是对的,所以我吸取了陶瓷和林琳的经验,在矛盾面前不选择沉默也不会歇斯底里,可是……”
她顿了下,思酌措辞:“听你的话直接说出口好像也不对。”
“因为你不想让我把事情闷着,所以总吓唬我,可是我说出去了你会再一次受到伤害,然后逃避问题,就像现在这样把注意力转嫁到我的身上。”
“因为性格原因我无法融入集体,甚至没有办法和别人交心,大家不理我我很正常,这是人之常情但你不一样……”
松开他的脖颈,陆知鱼跪坐在床上,牵起他的手眷恋般摩挲:“你是受害者,是无辜的人,是我……”
“是我很喜欢的人。”
直白的表白,从陆知鱼这样死板的人口中说出,像沉寂已久的火山,突然有了生命体征。
没遇到裴林之以前,陆知鱼觉得自己可能要无聊的一个人活一辈子,在孤独中学会接受这一切。
遇到裴林之后,苦涩的生活里多了一抹甜味剂,幽潭进了条鱼,扑通扑通闹个不停,却让周围活了过来。
陆知鱼没撒谎,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别人怎样就怎样,那是别人的事情。
一个人又怎样,吃饭用的两根筷子一只手就能抓住,更何况人有两只手。
能活着,能行走,能看风景吃美食就可以了,一个人也没有关系。
可裴林之不一样,他开朗阳光,自由潇洒,不应该因为小人而遭受到别人的冷眼。
说严重一点,她是活该,他是意外。
“你……”
极为陌生的词汇从陆知鱼口中说出,裴林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掐了一把大腿,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喜欢?
陆知鱼对他说喜欢。
“你真是……”他蹲下身,和陆知鱼抱在一起,二人身上相同的沐浴露味道仿佛镇定剂,平复杂乱心神。
裴林之认命叹气,闭上眼感受心连着心的动感:
“要我命。”
他裴林之从不是什么乖学生,是一个家长面前乖顺,同学面前嚣张的两面派,至少在西尔市圈子里,没有人不知道他“小霸王”的威名。
上房揭瓦的程度和远在沉京市的太子爷陈生有的一拼。
裴林之总说陆知鱼在演,自己何尝又没有面具?
他讨厌别人那些芝麻大小的矫情情绪,也不喜父母的约束管教,被当成竞技品为自己争面子。
他装出潇洒快乐的样子,别人还真以为他是,伤心时把他当成精神导师,开心是用身份说教他应该怎样怎样。
好烦,却也只能一边笑,一边用玩笑的方式回怼。
直到遇见陆知鱼,她安静又颓废,每天行走于人群,却从不属于人群。
她会在周围人哈哈大笑时偷偷弯唇,又会在意识到与自己无关后狼狈放下。
正因为矛盾的性格,吸引了裴林之的注意。
他开始蓄意接近陆知鱼,一次次挑战她的底线,想撕开她所有的面具。
然后从最开始的乐子,慢慢变成真心。
裴林之发现陆知鱼淡淡的眼神总能看透自己,知道自己突然有朋友的原因也没有生气,下暴雨找到自己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问东问西。
她看似什么都没做,硬是让他感受到包容与接纳。
“所以我说啊。”衣服窸窣发出声响,裴林之把人抱在床上,膝盖抵开她的腿。
眉眼间的忧愁彻底散去,只剩下刚刚残留的暧昧火焰。
他慢慢贴近,手指停在陆知鱼裸露的大腿处打圈,然后一把握住架在腰上。
急迫的掠夺吞噬所有声音,迷迷糊糊的陆知鱼仿佛听见他说了下半句:
“老鼠和粥天生绝配。”
陆知鱼被按在床上亲了好一会儿,久到氧气不足,无论怎么拍打都没有用,急得她蹬腿踹掉了脚边的电热宝。
裴林之这才停下动作。
光线直直打在他的身上,陆知鱼眼角含泪看不真切,扯过旁边的枕头盖在身上,不让他继续。
真不愧是一口气背完阿房宫赋的男人。
裴林之抽出手,上面挂着晶莹剔透的液体,性感的唇角还残留二人的津液。
“怎么哪都是啊……”
他坏笑,晃了晃手中的东西,问她要不要。
绯糜的房内,枕头后面悄悄出现一双眼睛,瞧着小方块看了会儿,眨了两下眼。
下一瞬,枕头被垫在了腰下。
陆知鱼刚才出去的匆忙,随便扎了个头发,此刻平躺才感觉到发绳的紧致,她去扯,没扯掉。
发绳里面是皮筋,有收缩的弹性,越硬扯,它越收力,夹得头发一动不动。
如果此刻加上些水作为润滑,让头发湿润,皮筋的不溶水性出现,就会丝滑利落的脱落,让头发得到完全舒展。
松了头发的陆知鱼后半夜睡得很香,除了紧拽的头皮酸痛外,没有丝毫不适。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见到垃圾桶里规规矩矩的几个皮套,揉了揉眼。
“没破,放心吧。”裴林之从浴室出来,见到女朋友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衣服穿上一半发呆,倏地被可爱住。
坐过去,把人抱进怀里,黏黏糊糊去寻她的唇,看人醒的差不多,又抱到洗手台,准备伺候小祖宗洗漱。
“凉。”
陆知鱼穿的少,冰凉的瓷砖面激的全身冷颤,全身往唯一的热源缩,夹着他的腰不撒手。
“娇气。”盯着镜子里依赖自己的粘人精,裴林之偷笑,坏心思掂了掂。
“家里可没有了,别勾我。”
“明明是你!”陆知鱼抗议,要他放开,自力更生洗脸刷牙,裴林之倚在门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脸坏笑。
百忙中,陆知鱼扫他一眼,拧开水龙头接水漱口,刚擦完脸上的泡沫,唇被叼走。
“亲会儿。”
呼吸交错间,裴林之贴着她的唇吐出一句,没等人反应,把字眼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如果不是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闹人的震动声扰乱兴致,陆知鱼可能真会窒息过去。
把人按在身下,长手点开免提,接通。
“裴哥,今晚有个局来不来?两校联谊的机会可不多哦。”
“带上陆知鱼,林琳她们也在。”
刘强的声音从听筒传出,他们休假回江市,想和农科大的学生联谊扩大社交圈。
眼神询问身下的人,对方还没缓过来气,晶莹的唇瓣张着,干脆摇头。
比干脆面还干脆。
注意到陆知鱼明显的抗拒,他挑了下眉,对着那边应声,说一定去。
电话挂断,他凑头去亲,与枕头来了个亲密接触。
“怎么了?”
裴林之好笑地捋顺她的发丝,露出微红的脸颊,眼底柔软几乎要溢出来。
“还没缓过来?”
陆知鱼摇头,残留氤氲的双眼定定看着他,直言自己不想去。
“为什么?”只当她不想见林琳,裴林之俯下身,抱着她躺回被子里,嗅着颈肩清香,温柔开导:
“我们不和林琳玩,农科大也有许多追星的女生,你也得交交朋友,别整天闷在家里。”
背对他的陆知鱼眸光晦暗,听见裴林之的回答,她敛去抗拒,久久后传来淡淡的妥协。
“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