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莫名其妙的问题,余自深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笃定地说:“如果你情绪崩溃,一定是我做了什么无法原谅的大事。”
他以为这只是曲时清为了考验自己故意问的,并没有当一回事,毕竟曲时清那么温顺懂事,连发脾气都少,更别提曲时清口中的“歇斯底里”和“崩溃”了。
在余自深眼里,这两个词语和曲时清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可能会有。
曲时清永远都是那样优雅温柔,冷静理智,如同天边皎洁的明月,纤尘不染。
却没想到曲时清依然不依不饶,好像这不只是一个撒娇的小考验,而是非常认真的关系到他们未来的大问题。
“那如果只是因为小事呢,比如你左脚先进门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说话时他直直望着余自深,眼眸中是罕见的执拗。
余自深虽然惊讶于曲时清异样的坚持,但也只当对方是在撒娇。
他知道很多人在谈恋爱时会故意无理取闹一般问对象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的,本意只是情侣之间无伤大雅的小情趣。
尽管恋爱以来曲时清向来善解人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但余自深对此不仅不厌烦还觉得可爱,他只以为对方是因为怕他不信任自己故意问这些来测验他。
所以余自深肯定地说:“你不会的。”
曲时清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余自深看不见他敛下的眼眸,在这沉默中紧张的手脚冰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好在不过几秒,曲时清就笑着抬眸,重新伸出手,同意了求婚。
余自深激动得手都在抖,给曲时清戴上戒指后抱着他直转圈。
曲时清有些意外他过于激动的反应,却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眉眼带笑。
过年的时候,余自深想带曲时清去见家里人。
早春的天气微寒,出发前曲时清穿好外套,在准备出门时望着熟悉的玄关,忽然有几分恍惚。
一切都熟悉而陌生。
在多年前,他也有过满心欢喜去恋人家里的时候。
曲时清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了,这一刻却发现,他还是害怕。
害怕再次遭遇到反对和冷眼,害怕再次被揭开伤口。
好在他的担忧没有成真,余自深明显和家里提前打过招呼,余家上上下下都对曲时清表现出热烈欢迎,煮的菜也全是他爱吃的。
余自深的父亲和蔼,母亲温柔,身上都带着很浓厚的书卷气。
直到离开时曲时清都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现在的一切都美好的不真实。
“我爸妈都很喜欢你。”余自深送他回家的路上笑着提起:“我很少见他们那么高兴。”
按照流程,之后便是双方父母见面谈论婚事。
曲时清的父母双亡,剩余比较亲近的长辈只有小姨一家。
欧阳方海也来了,看余自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整顿饭下来两家也算是相谈甚欢。
最后婚期定在了半年后,日期刚好是曲时清和余自深前年相亲的那天。
晚上回去的时候小姨满脸笑容,看着曲时清有些感慨:“不知不觉你竟然都那么大了。”
她伸手比划了两下:“总觉得你才那么点大,转眼间你都要结婚了。”
曲时清笑了笑没说话。
小姨早就习惯他的性子,也不需要回应,只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继续说:“要是你妈看见你现在这样,也能放下心来了。”
她的声音低下来:“我也算是没有愧对姐姐。”
曲时清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声音轻柔地唤了声:“小姨。”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欧阳方海插嘴道:“结婚有什么好的,哥哥一个人不也过得挺好。”
小姨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你还说,你今年都二十七了,打算什么时候找个对象?”
欧阳方海瞬间焉了,打哈哈道:“我忙工作呢,哪有时间。”
“天天就说忙工作忙工作。”小姨恨铁不成钢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没有用力,但欧阳方海还是配合的做出吃痛的模样。
曲时清和小姨都被他浮夸的演技逗笑了,欧阳方海余光看见曲时清的眉头终于舒展,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尽管曲时清一直都在笑,但他看得出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他不知道为什么。
就算欧阳方海心里再不满意,也不得不承认曲时清和余自深确实很般配也很合适。
在场的每个人都兴高采烈,曲时清作为当事人没有理由不开心。
曲时清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动荡的家庭经历让他从很小开始就渴望安定,一直想要和心爱的人一起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安稳的家。
明明他已经在过自己年少时想过的生活了,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在之后的相处中,曲时清也逐渐发现,余自深好像也并不如表现出的那样欣喜。
一开始曲时清答应求婚时余自深的激动并未作假,但在冷静下来之后各种担忧和害怕就浮上心头。
由爱故生怖。
余自深想,或许是时候向曲时清坦白了。
他不希望等到结婚了,曲时清依然误会自己只是替身,或者只是适合结婚的对象。
他想告诉曲时清,他说的每一句“我爱你”都不是上头的情话,而是真情流露。
尽管决定了要坦白,但余自深依然一拖再拖,他害怕曲时清知道以后会选择分手,他知道曲时清不会生气,但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因为被欺骗而伤心。
他不想曲时清伤心。
真正坦白的那天很突然,不是余自深计划好的任何时刻。
婚礼虽然定在秋天,但他们打算提前几个月领证。
在领证的前一周,他们摆桌请朋友吃饭,两个人都喝了点酒。
酒的后劲很大,到曲时清家楼下时余自深下意识就跟着上了楼。
脑海中昏昏沉沉,等回过神来时曲时清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亲了很久。
单纯的接吻,唇贴着唇,没有深入也没有下一步。
头顶的灯光是护眼的暖黄色,映照出曲时清白皙漂亮的眉眼。
朦胧的光线下他的一头长发垂在腰间,微醺状态下眼尾有些泛红,闭眼时睫毛轻颤,仿若展翅欲飞的蝶翼。
鼻腔里满是曲时清身上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酒香,余自深的神志也逐渐变得混浊。
酒精迟来的上了头,软玉温香在怀,他情不自禁飘飘然道:“我好喜欢你……曲时清,我好爱你。”
他像是真的醉了,在曲时清耳边翻来覆去念叨着一句“我好爱你”。
曲时清被他抱得浑身发热,想把他推开但没推动,只好无奈的歪头看他,唇角蕴着笑,轻声哄道:“好啦,我知道,你先把手松开。”
他的眼底染着迷人的醉意,余自深望了一会儿,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了,像是生怕怀中人会逃跑:“不,你不知道……”
曲时清只以为他是醉了,正想继续哄他放开自己,却听见了对方的下一句话:
“你不知道,我从很早就开始喜欢你了。”
“曲时清,我喜欢了你好多年。”
本来昏沉的大脑几乎是刹那间就清醒过来,曲时清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余自深清清楚楚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所以不可能是把他当成其他人。
耳边低沉沙哑的男声仍然在继续诉说着自己藏在心里多年的爱恋,一字一句,虔诚而诚恳。
十二年前,余自深高考发挥失常,他犹豫要不要复读。
当时他爸妈在闹离婚,虽然吵来吵去最后也没离,但这也影响了他的心态,让他没办法静下心来学习。
有一次他在争吵中跑出门,稀里糊涂上了地铁。
等他缓过神来已经去到了完全陌生的沾点,他想着出去散散心也好,就出了站。
跟着人群走上了电梯,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外面好像下雨了。
从底下到上面的电梯有一半头顶是没有遮挡的天空,他没有带伞,认命准备迎接暴雨的洗礼。
噼里啪啦的雨水声越来越近,在进入滂沱大雨的下一秒,头顶出现了一把伞。
雨伞是从身后而来的,余自深下意识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青涩漂亮的脸。
周围的世界被朦胧的雨幕覆盖,白皙如玉的小美人举着伞,眼神清澈干净。
余自深的瞳孔瞬间紧缩,心脏好像都停滞了一秒。
之后曲时清送他到了地铁旁边的便利店,便利店里有卖伞,如果暂时不想回去也可以在里面躲雨。
余自深道谢的时候一直在偷偷打量曲时清,目光不带任何恶意,只有好奇的探究。
曲时清的身上穿着隔壁学校的校服,看起来比他要小一些。
便利店里有空调,曲时清收起伞,脸色有些发白,宽大的外套把他衬得清瘦而柔弱。
余自深想,他的身体应该不是很好。
雨越下越大,曲时清没有急着离开,去收银台买了两瓶饮料,把其中一瓶递给他。
余自深这时刚成年不久,还没有后面那样成熟稳重,接过饮料时手都是抖的。
他打开饮料喝了一口,甜腻腻的,味道不算好喝。
余自深没喝过这个牌子的饮料,这个时候的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以后会买很多很多这种饮料,一瓶又一瓶地喝。
曲时清这时还没染发,黑发湿漉漉的粘在额角,更衬得他肤白如雪。
余自深没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胸膛里心脏跳的很快。
饮料一口一口喝完了,余自深看着空荡荡的瓶底,鬼使神差开口问道:“你现在高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