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下被如此存在感强烈的目光盯着，唐迟也不好无视，认命抬头，很冷淡地问：“你有事？”
他这一抬头，黑琉璃一样的眼珠轻轻转动，倒映着头灯灯管还有许慕言的身影，薄唇开合，是很淡的肉色，不知道压一压回不回变红……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垂眼有些紧张地抿唇，说：“没事，你忙你的。”
他掩饰一样坐回去，看不进去手里的复习资料，也想不了其他事，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一个很小的声音响起：“那个……这是我的位置。”
许慕言抬头，看见一个戴厚瓶底眼镜的寸头男生，回忆一下才想起来，他叫康时序，在班里一直不打眼，性格内向，他对他的印象不算深。
“抱歉。”
他起身回自己座位，一路可以感受到很多欲言又止的目光，不过他都没理会，埋头学习。
第二天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就直接放假，班里很多学生从小接受的就是中英双语教学，英语成绩都不错，许慕言也不例外，四十分钟写到作文，一小时十分钟就起身交卷，走廊上空无一人，他快步走向宿舍楼。
马上就是国庆假了，他私心想再见唐迟一面，买了一个葫芦卜的手机链想着配他的小兔子，所以早早在宿舍蹲他。
但他在宿舍一直待到考试结束，陆奇发消息约他吃饭，陆安安发来消息刺探唐迟在不在宿舍，唐迟都没有回来。
他等啊等，等到文叔给他发消息问校门口学生都走光了，他在哪里时，唐迟还是没有回来。
他让文叔稍等，又问陆安安：“见到唐迟了吗？”
陆安安回哭哭的表情包，说：“同学和我说会长一出考场就往校门走，被车接走了。”
“以后整整七天看不见会长的盛世美颜了，这么一样感觉假期没劲透了。”
许慕言坐在车后座上，打字回复：“那挺可惜。”
但又不是见不到了不是吗，海市不算大。
回家休息一晚上后许慕言就开始积极社交，只要有谁约着出去玩，不论熟不熟他都会应约，商业圈有什么聚会宴席请帖递到他们家，父亲忙不过来让他去，他也一反常态兴然应允。
这突如其来的转性让母亲惊奇不已，几次致电慰问，许慕言不知如何搪塞，只能反问：“我这样不好吗？”
许妈妈：“唔——不能说好不好，但你的变化我却错过了，作为母亲我难免遗憾。”
这话许慕言不知道怎么接，只静静听她又说：“等忙完手里的事，后天我就和许哥来海市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带？”
许慕言心说没有，不用，缺什么他可以自己买，但转念一想，他又灵活问道：“妈妈你在M过认识什么厉害的私家侦探吗？”
“嗯，有哦，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一个同学的母亲失踪了，最后发现实在去M国的飞机上，我想托人帮忙找一找线索，能帮一点是一点。”
“这样啊，行，等会儿我把名片推给你，你自己和人家谈。”
“谢谢妈妈。”
结束通话，许慕言穿上熨烫好的西装站在穿衣镜在整理，确认妥帖之后又去楼下让聘请来的造型师为他打理发型。
外婆就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地笑，调侃说：“我家乖仔最近好像格外臭美。”
许慕言闭着眼睛，坦然受之，说：“打扮靓一些出去也不给您丢脸。”
今天是海信集团总裁的婚宴，他去吃席，海信最近才与政府签署很大的合作项目，唐迟会赴宴的可能性非常大，许慕言是满心期待。
然而早早到达现场，在二楼等待良久，他只看见西装革履笑容得体的唐翎从门口走进。
巨大的失落几乎吞没他，沮丧后随之而来的是焦躁，因为无法得知唐迟确切动向而产生的焦躁。
从放假以来他每天都会和唐迟发信息打电话，但唐迟一个都没回过。
不应迁怒，但当他看见从容走到新婚夫妻面前的唐翎时心中是翻涌不断的负面情绪，他招来服务员取一支红酒，喝酒时又想到在分享蛋糕那个夜晚，唐迟神态放松端着酒杯时难得的慵懒模样，眼中水波摇晃。
一杯酒下肚也顺不下去心头的火，司仪提醒婚礼即将开始，请各位宾客就位，他起身下楼。
铺着白色桌布的圆桌上都有小名片指定位置，许慕言和同龄人坐一桌，前后左右都是认识但并不熟悉的人，落座后有人找他寒暄，他应的不冷不热。
远远的，他看见唐翎与新人分开后在服务员引领下朝这边走来，最后在他对面落座。
本就不算活跃的餐桌气氛更怪了，有好奇偷偷打量唐翎的，也有埋头看手机当他不存在的。
唐翎端起桌上的果汁喝一口，对这些好奇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朝许慕言微笑打招呼：“好巧啊，真没想到会碰见你。”
那些探究的目光又落回他身上，许慕言表情不变，客气而生疏道：“我也没想到。”
唐翎却借机与他攀谈起来，始终保持微笑，眼神明亮又依赖地看向他，说：“你今天打扮真帅，当然平时也帅。”
许慕言心堵，想帅有什么用，开屏了但想让看见的人又不在。
坐他身边单手插兜高马尾卷发的明艳女生终于抬头，胸前衣襟上挂着衣服墨镜，她偏头问许慕言：“你们认识？”
唐翎抢答：“对，我们一个学校的，是同桌。”
女生却不理他，只看着许慕言，许慕言点头淡淡道：“他说的不错。”
正好音乐响起，婚礼正式开始，宾客纷纷停下手头的事看向礼台，灯光变暗，透明薄纱和水晶宝石搭配出一方梦幻又华丽的婚礼现场。
明丽动人的新娘戴着头纱，一手拿捧花一手被父亲牵引着送到新郎手中，牧师指引他们做出对婚姻的承诺，然后交换戒指。
看着看着许慕言就走神了，想到在另一个时空的未来自己也是和唐迟结婚了的，不知道现场是什么样，许慕言认为如果是自己，一定会办得隆重盛大，让全世界都知道的程度。
不知道利益交换的联姻会不会有亲友祝福。
突然宾客发出欢呼，不少年轻男女起身，向上招手，还有人喊：“茜茜，往这里扔。”
原来已经到了新娘扔手捧花的环节，大家都凑个热闹，但其实也并没有太积极，而这种事更是与他们这些高中生无关了。
他听见唐翎身边一个男生用不客气的语气问唐翎：“为什么是你来，我迟哥呢？”
坐着的一圈除了云京长大的许慕言，都是海市各顶尖领域的世家公子，换言之都是和唐迟一起长大的发小，对唐翎估计心里有很多看不惯。
许慕言留心去听，心说其实唐翎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好欺负，许慕言自己就被他蒙骗过。
果然唐翎没有直接回答他，反而问他：“你和哥哥的关系很好吗？”
一句“哥哥”，听到的很都有些隔应，在座各位都人精似的，唐翎到底是丑小鸭还是真天鹅，他们心里都有数。
那少年看着年龄偏幼，脸上还挂着婴儿肥，冷冷说：“还不错。”
“那——”唐翎微笑，说，“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为什么不来呢？”
噎的少年无话可说，在座气氛微妙，许慕言感觉自己其实和唐翎差不多都被排挤在外，对他们达成共识的某件事一无所知。
而且这件事大概率和唐迟有关。
他思索着要如何融入其中，忽然听见一声惊呼，扭头看去，新娘扔捧花了，但大概是第一次，新娘有些紧张，力气大了些，捧花越过争抢的众人，直直朝许慕言所在方向飞过来。
他愣怔着没反应过来，本能伸手将那飞来的捧花接住，听到左右惊叹欢呼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身边那酷酷的女孩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完了，你要英年早婚了。”
说完她挑挑眉，问：“你这一脸高兴是什么意思。”
许慕言挺想收敛的，但嘴角压不住，说了句废话：“就是我很高兴的意思。”
他给捧花和自己都拍了照，发给唐迟，说：“一切都挺好，就是你不来挺可惜的。”
宴席结束，许慕言叫住那女孩，谎称自己有事找唐迟，但联系不上人，询问她有没有办法找到他。
女孩靠着围栏，嘴里叼一根棒棒糖，半抬眼看他，问：“你是……”
许慕言回答：“唐迟的同班同学。”
“哦，对对对，”女孩敲敲脑袋，恍然大悟，嘀咕，“对了，唐家那两个一个班的……你找唐迟有要紧事吗，没有的话等开学再找他吧，但要要紧事也没办法，唐迟一放假就是失联状态，根本找不到人。”
“他去哪里了？”
“这我哪里知道，那个谁，对，就他——”
女孩指着远处站在树下的唐翎，说：“他不你同桌吗，他应该比我清楚，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唐翎之前站着像在等人，两人看过去时他恰好抬头，片刻犹豫后，他像这边走过来。
不知道哪里惹这位大小姐不高兴了，她冷嗤一声，撂下句“我走了”，然后径直离开。
其实看见唐翎许慕言也很想跑一跑，但想到刚刚女孩的话，他又停下脚步，看着唐翎走到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