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迟有什么值得许慕言特殊对待的呢?
他本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许慕言很严肃地思考这是不是一个袒露心意的恰当时机,但最后还是心里没底,怯了。
“反正没有恶意不是吗?”
他让自己笑得更亲切一些,温声引导他:“唐迟,这都是一些很正常的善意而已,你不用过于紧张。”
许慕言摸不准他到底信没信,但之后唐迟也没说什么。
就暂时当做逃过一劫。
整理好带来的东西,许慕言再次出门,召了出租车再次折返兴元商城,一路乘坐扶梯到六楼。
这一层楼女生居多,布局梦幻,放轻快的英文歌,多卖一些小视频和小礼品,还有毛茸茸的玩偶。
他来到一家纯手工钩织玩偶店,店铺位置很深,到这里的人也很少。
门是透明的玻璃门,许慕言一眼就能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钩织艺术品以及坐在柜台前正在戴着耳机念念有词的祝今。
他推开门,听见头顶一道电子合成音说:“欢迎光临。”
祝今闻言瞥视一眼,摘下耳机,说:“是你,要买什么?”
许慕言听见祝今的耳机里传来一句很短的英语。
他收回四下打量的目光,看着她说:“我不买东西,我找你。”
“找我?”
这就有些稀奇了,祝今想不到他能有什么事要找她,坐直身体警惕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许慕言说:“关于杨治远的,方便在这里说吗,需不需要换个地方?”
提到杨治远,祝今藏在柜台下的手就紧紧握拳,眼神冷淡又厌弃,像是提也不想提,很久后才硬邦邦地说:“在这里说就可以了,你要说什么?”
许慕言在心里组织一番语言,先道歉:“不好意思,在没有经过你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调查了你和杨治远的恩怨。”
祝今没有表示,许慕言接着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绍律师给你打官司。”
他将口袋里的名片放在桌上,多的他帮不了,只能看祝今自己的,他想了想强调说:“张律师在业内很有名望,打官司很厉害,你要你决定好了,什么都不用管,打这个电话,杨治远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一直一动不动的祝今这会儿开口,声音沙哑:“应有的……代价?”
语气中有困惑有讽刺有茫然,许慕言肯定道:“对,他一定会付出代价。”
祝今收下名片,抬头目光闪烁,问他:“谢谢,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
许慕言直坦诚一半:“因为杨治远的确值得一个惨痛的教训,另外,还有我一些不便透露的私人原因。”
这点私人原因难以启齿,他小心眼地不想祝今再因为这件事和唐迟有太多交际。
他想,唐迟身边有他就够了。
回到学校,唐迟已经不在宿舍,水母玩偶被他用挂钩挂在书桌上,呆呆的眼神抬头望天,许慕言心情不错地笑了一声。
两人继续这么不冷不热地相处,转眼月底,月考第一天天气又阴下来,寒风朔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尤其是清早,从温暖的宿舍走到大门敞开的一楼大厅,体表热气瞬间刮没影。
家里外婆早提醒过许慕言天气降温记得加衣,而许慕言昨夜也提醒过唐迟,但看起来貌似就许慕言听劝多加了一件羊毛背心,唐迟只是穿着很单薄的衬衣加校服外套。
许慕言一把拉住往外走的唐迟,这身衣服真的太薄了,他都没怎么用力气就能摸到硌手的腕骨。
他说:“上去换一身衣服,天气太冷了。”
唐迟默默看着他不语,相处久了许慕言终于发现,每天早上唐迟不理他不是在抵触他,只是本人大清早能量太低,不喜欢说话而已。
这平等的针对每一个人,只有填饱肚子精神力他才能开启社交功能。
挺可爱不是吗?
眼看他幽幽看着自己不说话,许慕言心软的一塌糊涂,圈着他手腕的手轻轻摸索两下,劝道:“今天降温,回去多穿一点,不然到时候感冒就难受了。”
唐迟依旧不说话,许慕言试着松开他,唐迟转身往回走,倒听劝。
那昨天说的时候为什么不当回事?
许慕言一路瞎想,跟着他上楼,倚在门口看他扒拉衣柜扒拉出一条羊毛衫,拎着去卫生间换了又走出来,羊毛衫的宽松高领衬得他脸小而精致,没有平日里那么强烈的距离感,毛茸茸的。
许慕言很想上手摸一下,又怕被打,只能艰难地将目光从他身上撕下去,左顾右盼,觉得热,想自己穿的有点太多了。
两人照例来到猫咖,还是只有一位员工精神困倦地打哈欠,看到两人甚至主动问:“冰美式加蛋糕?”
“嗯。”
唐迟淡淡点头,许慕言抓住他让服务员先别弄,转头劝他:“都降温了别喝冰美式,换杯热的。”
许慕言其实之前也劝过他几次,但都被无视,这一次他决定强势一点,直接对服务员说:“换杯热的摩卡。”
服务员为难地看向唐迟,许慕言抓他的力道很紧,有一种轻微的疼。
“……热美式,谢谢。”
也是成功让他妥协了一半不是吗,可喜可贺。
许慕言心态良好地松开他,找了靠窗位置取出复习资料复习,咖啡和蛋糕上来后两人一边吃一边复习。
眼看唐迟一口闷掉咖啡有了精神,许慕言尽量自然不刻意地问他:“考完试就放假了,你打算去哪里玩?”
唐迟切蛋糕的手顿住,片刻后淡声回:“和你无关。”
听着就好令人伤心呢。
许慕言笑着举起自己的焦糖玛奇朵,见唐迟吃蛋糕的速度又急又快,问他:“要不我分一半我的咖啡给你?”
等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唐迟拒绝说:“不用。”
不加糖不加奶的冰美式那么难喝,唐迟没有味觉失灵自然也会觉得难喝,只不过因为提神效果显著才会早起灌一杯,习惯后他也能面不改色一饮而尽,将情绪藏的好好的。
但他也不能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尤其在接受了许慕言点的蛋糕之后,每次喝完咖啡都会不自觉吃很多口蛋糕,等嘴里苦味散差不多才会慢下来。
不过关于这一点,许慕言从来没有告诉过唐迟,不然他就没有机会观察他如此可爱的反应。
考试期间不上早自习,两人一直复习到七点半快考试才收拾东西进教学楼,分别之前许慕言叫住唐迟:“考试加油。”
唐迟礼尚往来:“你也是。”
之后一直到下午晚背,许慕言才在教室看到唐迟,期间他发给他的无数条“考怎么样”“吃饭了吗”“在哪里”“在干什么”之类的消息唐迟一直没有回,这令许慕言一直处于轻微的焦躁状态中。
哪怕理智在警告自己这种状态不对,但他控制不住。
如今唐迟一出现,许慕言根本控制不住他的目光,但他身边人太多了,好多人跑过来围着前排唐翎对答案,人来人往,他都捕捉不到唐迟一个完整镜头。
“唐翎,学霸,数学几何大题最后一问算出来多少?是二分之一吗?”
“选择题选择题,我感觉我能对十个至少。”
“填空我就会两道,十分没了……”
虽然一个小小月考,但这关系到后天开始的国庆假大家能不能过个好节,因此一个两个对成绩都特别上心,紧张兮兮的。
“我觉得我要完蛋了,国庆出去姨妈家避避风头吧……”
陆奇拿头撞墙,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就是个猪脑子,明明一看就会,为什么一写就忘,再有他妹的残忍对比,其实父爱母爱也是有限的。
刘勇毅考的不错,对完答案真情实感地安慰他:“还有两场考试呢明天不是,不要放弃啊。”
他自我感觉考的还可以,是以眉飞色舞的,难免冒失,说话时人往后靠,撞到后排座椅,“刺啦”一声,他扭头边笑边说不好意思,不成想许慕言直接站起来。
刘勇毅瞬间笑容消失,告饶说:“言哥言哥,真不是故意的,没注意到,您别生气。”
声音很大,好多人的目光都被引过来,许慕言有些无语,说:“没事,你们聊,我换个位置。”
很久之前他就盯着唐迟前方的空位置,这会儿更是径直走过去,落座后面不改色转身朝向唐迟。
全班诡异静默一瞬,陆奇听见闻莺悄悄问身边人:“他们这是要打起来了吗?”
在班里其他人的认知里,两人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相看两厌的状态,身边围着转的朋友都不一样,但如今许慕言居然主动走向唐迟,两人什么时候破冰了?
而比普通同学多知道一点点的陆奇就难免觉得优越,他真的巨想扭头告诉闻莺、告诉所有懵圈的同学:这两人今年开学就做室友了,一个月过去没有恶性事件发生那关系必然是已经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往好的方向改变了。
旁人怎么想,许慕言不关心,他只是这么看着唐迟,发现这个视角真的好,能看见唐迟软乎乎的头发和挺拔的鼻梁,不是遥远模糊的一道剪影,他甚至耐心一点可以一根根数他的睫毛玩。
他一时想唐迟的前排怎么每天都有这么好的福利,一时又后悔自己高一为什么要矜持,选一个离唐迟那么远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