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用某些高级玩意洗过,笛安的长发此时尽显靓丽,他步调随意的走进教室,随手叉开跟在庄北屁股后头惊恐的周定复。
心情宛若坐了过山车的周定复,屁滚尿流的爬回自己的座位。
“我不仅没怪你杀了我一次,还细心的帮你处理了伤口,怎么不见你对我说句谢谢。”笛安不依不饶,怼到了庄北眼前。
庄北淡淡注视着笛安灼人的红眸,如他所愿:“谢谢。”
啧。
明明得到了回应,笛安却半点不爽,每次他针对庄北时,总有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还是一团随时准备自杀的棉花。
“你为什么还活着!”张风云终于反应过来,噌的站起,满脸震惊,厉声质问笛安。
笛安看都没看张风云一眼,自顾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随口回道:“庄神医妙手回春,把我救回来了。”
庄北懒得理笛安满嘴跑火车,没作回应。
看着毫发无伤的笛安,张风云茫然跌倒在了自己座位上。
怎么可能?
他明明死了?
庄北亲口说的!
难道庄北包庇笛安!
不可能!庄北没有必要这样做!
笛安为什么还活着?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困惑与震惊淹没了张风云,他甚至已经没了接受这个真相的能力,最后只能失神摇头,喃喃:“不可能,不可能……”
白贝贝虽然也被吓到,但相比起张风云,她还算是冷静。
毕竟笛安的异常,早就有目共睹。
皱着眉思考片刻后,白贝贝开口道:“别管那个怪物了,反正他不可能是死人,太关注他反而会被搅乱思绪。”
“可是!”
张风云咬牙,想说笛安这样反常的东西,都不可能是死人,那什么人才会是死人!
但说出这话,又等于是质疑活,之前心脏的痛楚似乎还未散去,他不敢再质疑活的规则。
教室中轻松了一瞬的氛围,因为笛安这红眼怪物的回归,又压抑了下来。
恶臭的血腥味弥漫在每个人鼻尖,所有人只能听到钟表嗒嗒的走动,他们受制于规则下,又活在死亡的阴影中,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迷惘交织着恐惧,总算有了戏剧该有的模样。
只有庄北和笛安亦如最初,他们坐在众人身后,一个古井无波,一个悠然随意,全然不被环境影响。
一声指针行走的嘀嗒声后,矮小的老师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拿着一打白纸,看上去有些瑟缩。
“大家好,我是今天上课的老师……”矮小的老师说话也是毫无底气,没有半点其他怪物的倨傲,他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却不小心踩到了一块碎肢。
低头一看,是他那顶头上司天天精雕细琢的手。
老师顿时颤抖得更厉害了,手里的一堆白纸也是抖得哗哗作响。
离老师最近的白贝贝心情复杂,完了,她不仅不觉得这怪物可怕,还莫名觉得他有些可怜……
她是被强行脱敏了吗?
“今天上课的内容是,是默写。”
老师站在讲台上,头都不敢抬,弱声道:“默写学院的规则,写在白纸上,时间是三十分钟,如果默写不出……”
老师说不下去了,本来要是默写不出,是要抬进行刑室受罚的,但现在……老师伤亡严重,现在连个抬人的老师都没了。
“怎么?”笛安不耐烦这扭扭捏捏的说话方式,遥遥追问。
这两个暗含威胁的字传到讲台上后,这老师的神情就猛得一变。
下一秒,老师就不管不顾的丢下纸,连滚带爬的跑出了教室,边跑还边哭嚎,显然被笛安两个字吓得不轻。
笛安:……
众人:……
白纸散落满地,飘到了白贝贝桌前,她随手捡起几张,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时,她忽然想起自己座位里的那张复印纸,现在老师也走了,估计也不会触犯什么规则,她犹豫了有一会,还是伸手掏出了那张纸。
看清楚纸上的内容后,白贝贝神情猛地一变。
坐在教室后方的笛安将这一幕收入眼下,他看着白贝贝的身影,莫名幸灾乐祸:“哦豁,找到了。”
说完,他看向庄北,很显然,他幸灾乐祸的对象,是庄北。
“你只撕了八张。”庄北也看到了白贝贝掏出资料的那一幕,他没有什么波动,只淡淡的说出事实。
笛安勾唇:“是呢——我真的好奇,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让死人暴露。”
笛安此话一出,教室中顿时陷入寂静。
除了沉浸进资料的内容而没听清这句话的白贝贝,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庄北——
庄北已经知道死人是谁了!
“但你又不肯告诉我,我只好实践出真知了,看看死人暴露后,你会有什么表现……”笛安托着下巴,笑吟吟继续道:“实践出真知——还是跟你学的。”
庄北没有开口,也没管教室里几人各异的眼神,只盯着前方正在阅读的白贝贝。
几人虽满眼震撼,但暂时没谁敢问,不敢问是一个原因,但害怕知道答案,才是更重要的原因。
大家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现在却要得知,这些与自己生死与共的人中,有一个隐藏着的怪物。
明明大家说话,走路,呼吸都一样,为什么会存在一个死人呢?
即使是死人,他们也是一样的啊,死人也活生生的在这里,和活人没有区别。
他们现在要把这个和活人没有区别的死人,投票出局。
他们或许是在,亲手送这个死人,再死一次。
【你不想让宋邀月暴露!】
装听到这话,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震惊开口:【我长在你脑子我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庄北被装的声音震得脑子疼,回道:【我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而且估计是昨晚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故意演了一场戏,让庄北以为所有资料都被销毁,实则偷偷留下一份,就等今天线索公开在所有人面前,让宋邀月当场暴露。
【所以你为什么不想让宋邀月暴露?】装很不理解,明明庄北开始把资料打印了那么多份,就是怕众人找不到证据。
甚至在被笛安救下后,庄北还要回去找那些资料,装当时真的以为,庄北是担心笛安会销毁这些证据,才去找回资料。毕竟是在笛安眼皮底下藏的,而且这疯子又是个爱坑人的性子,证据肯定不会安全。
结果庄北只是反悔了!不想让宋邀月暴露了!
反悔的契机是什么?笛安救了庄北?没死成?
庄北抿唇,盯着白贝贝的身影,回答装:【只是,不想让她那么快暴露罢了。】
白贝贝拿着关键证据也没有急着声张,只是沉着脸阅读,她越读脸色越难看,但心中的迷雾却是慢慢散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宋邀月怎么可能是死人!
自己每天就和死人共处一室?那自己做的那个梦,难道就是宋邀月动的手脚?让白贝贝误以为自己是死人,顶掉她的身份?
想到这的白贝贝,第一反应不是怨恨宋邀月,而是反应过来,自己做的那个梦,或许就是宋邀月的真实经历。
她之所以不认识那些梦里的“亲人”,是因为那些根本就不是她的“亲人”,而是……宋邀月的亲人。
那个梦是真的,痛苦是真的,恐惧是真的,怨恨是真的,绝望是真的。
但只对宋邀月来说,是真的。
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马上就要暴露,宋邀月依旧是那么守规矩,她神情温厚,弯腰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一张白纸。
地面肮脏无比,这张白纸却是意外的干净,干净得就像那个叫白贝贝女孩一样,深深刺痛了宋邀月的眼睛。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呼吸,一样的活着,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活人和死人的差别呢?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差别呢?
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从来没得到过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她就不能去追寻自己热爱的东西,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要被送入这个学院,折磨至死。
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宋邀月都还在奢望爸爸妈妈会来这个可怕的书院拯救自己。
白纸干净无暇,却需要写上刀锯学院的规则。
宋邀月没有笔,只能捡起地上的一接断指,上面乌黑粘稠的血液很恶心,也很适合写这些规则。
因为这些血液,和规则一样肮脏。
宋邀月用这截断指,默默的开始书写刀锯学院的规则,这些规则深深镶嵌进她的脑子中,是夺取她自由的枷锁,也是她无法释怀的死因。
周定复注意到了宋邀月的动作,他没再关注不说话的庄北,而是看向宋邀月,小声提醒:“老师都已经走了,你还写那玩意干嘛……”
还用那瘆人玩意写……
宋邀月头都没抬,边写边回答道:“不写的话,会受罚的。”
周定复闻言皱眉,怎么感觉宋邀月怪怪的。
身后宋邀月怪异的书写声也传到了白贝贝耳边,粘稠的血肉混着皮肉划过洁白的纸张,在上面写下一串串肮脏的规则。
白贝贝抓着资料的手开始颤抖,不知是因为惧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或许就是因为惧怕,但不是惧怕宋邀月,而是惧怕于这杀死人的规则。
【她早点暴露有什么不好的?】没有眼力见的装,不顾死活的在庄北脑海里询问。
见白贝贝没有马上揭穿宋邀月的意思,庄北收回了目光,他回答装:【自己想。】
装哑声片刻后,委屈开口:【庄北,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庄北半点不犹豫:【嗯。】
装:……啧,冷血的人类。
笛安托腮,看着越来越怪异的宋邀月,思考了片刻,忽然红眸一亮,咧嘴看向庄北:“庄北,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让死人暴露了。”
庄北侧目。
“你是,又猜到了活的隐藏规则啊。”笛安盯着庄北道。
“什么……规则?”旁听的周定复下意识追问。
教室中明明不存在任何威胁生命的怪物,但气氛却是紧张的让人不敢呼吸。
看完资料的白贝贝也是恍然回神,她悄悄收起资料,看向似乎已经洞察一切的庄北。
她忽然反应过来,藏下这份资料的,只可能是庄北。
见白贝贝也看向自己,庄北眼眸微动。
只有把规则说出来,才能暂时稳定住局势。
“规则就是,不能说出,谁是死人。”庄北言简意赅的陈述。
听到这话,白贝贝手不住颤抖,心跳也空了一拍,还好,还好她没急着说出口,不过……
“为什么?”张风云皱眉追问。
说实话,现在庄北有点讨厌“为什么”这三个字。
“整天开口就是问,闭口就是大傻子,脑子和生了锈一样,不知道活在这里干什么。”笛安百无聊赖,连声讽刺张风云。
张风云脸一红,虽然气愤,但没敢应声。
整天就知道问的装:【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被冒犯到。】
宋邀月这段插曲中并没有分神太久,她看他们打谜语,似乎毫不关心自己身份是否会暴露,只低头写着肮脏的规则。
拿着真相的白贝贝,在经过一阵头脑风暴后,也反应了过来,她眼眸一明,点头附和道:“对!不能说出来。”
周定复抱着自己的断臂,眉头紧皱,他在这几个打谜语的人中看来看去,眼中满是疑惑。
他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最后实在是困惑得抓心挠肝,忍不住戳了戳最好惹的宋邀月,询问:“诶,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能说死人是谁啊?”
被戳的宋邀月停手,缓缓回首,乌沉的眸子中,难得有了些困惑:你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