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时间过去了,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南宫颜宁陆陆续续找来麟趾宫许多次,召幸净澜侍寝也不管用,麟趾宫的大门永远关着,里面的美人儿也不出来迎接尊驾,宫里有什么节日庆典也以身体不适拒绝参加了。可是南宫颜宁都知道这只是借口,他问过前去麟趾宫看诊的太医们,大家都说贞贵人娘娘身体康健,渐渐地,南宫颜宁明白了净澜的心意,这是将他厌弃了,他灰心地离开了麟趾宫。
于是皇宫里渐渐出现一种奇怪的局面,皇上不喜欢来后宫,太后闭门静养修佛念经,最受恩宠的贞贵人自断前程与世隔绝,宫中最有权势最热门的三人都不曾步入后宫,六宫形同虚设,一群尼姑似的女人在里面煎熬着虚度日子,以悫妃为首的妃嫔们虚度青春年华。
后来,皇帝在前朝后宫的压力之下,进了后宫一段时间,可是偶尔有妃嫔怀孕了,也很快堕胎流产了,没人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悲剧,皇帝不管,太后不管,更与隐世的贞贵人无关,怀孕的妃子在深邃的后宫中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深渊,深不见底的魔窟一下子将石子吞噬了,于是皇宫里一直只有无哀和无忧两位皇子,子嗣凋零稀少。
无哀皇子在皇子所孤零零地呆到两岁时,皇帝终于拗不过悫妃的软磨硬泡,将无哀皇子拨给了悫妃,悫妃成了无哀皇子的母妃,有了孩子后,悫妃的权势大增,在后宫中更得人心、更显招摇了,比起失踪的贞贵人和无忧皇子,悫妃和无哀皇子才是这皇宫中冉冉升起的两颗明星。
无忧周岁时,净澜为无忧摆了周岁宴,只邀请了皇帝和太后,平平淡淡的一家四口,一台圆桌就能坐齐了人。抓周仪式上,摆满了精美玲珑的各式物件,有书籍、算盘、长命锁、玉如意等等物件,无忧摇摇晃晃,走到一块白玉麒麟的玉玺边,咬住了这块玉玺,净澜高兴得连娃带玉玺都抱了起来,嚷道:“无忧以后肯定是做一个富贵王爷,这玉玺是王爷的印子,我的好无忧!真棒!”
只有在抓周日才被额外开恩放进麟趾宫的南宫颜宁神色郁郁,在一旁吐槽道:“早知道是玉玺,朕就把御书房的传国玉玺带进来了,没准无忧想抓的是传国玉玺,有天子资质呢。库房里的亲王玉玺净耽误事。”
“皇上又在说什么胡话,要是让人知道无忧抓了传国玉玺还得了?那是御书房关押的镇国宝物。”
太后陈书令在南宫颜宁面前老实得像只鹌鹑,只知道扒饭桌上的菜,是一个老实的老宝宝,扒饭,送礼,开溜,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显然留下了心理阴影。
过了抓周日,南宫颜宁还没温存个够本,又被麟趾宫拒之门外了。
无忧平平安安地长大,性格乖巧并不招人心烦,阖宫上下的宫人都喜欢逗他,小无忧总是踉跄着腿跟着人跑,跑得越来越快。净澜怕无忧在麟趾宫呆闷了,时常带着无忧去慈宁宫玩,慈宁宫的规模巨大,宫中的山水美景有小御花园之称,倒也能让无忧好好撒欢,每当无忧在草地上揪花放风筝、玩得忘怀时,净澜就陪同着陈书令抄写经书、谈论佛经,点上一炉檀香,煮上一壶围茶,风雅闲适的日子就在时光匆匆中慢慢流淌。
麟趾宫养了五只狸猫两只京巴小狗,都是性格温顺不伤人的小型猫狗,这是净澜怕无忧寂寞,特意饲养的小动物,宫中的宫女太监大多成年,没有同龄的小孩可以陪伴无忧,隔壁的无哀生在皇家不方便来往,净澜就想到了用宠物代偿。有了一群猫狗,无忧照顾得很上心,每天都会端着饭盆追着猫狗投喂。
净澜已经越来越确信无忧是魅庄的孩子,随着无忧年岁增长,逐渐长开的五官越来越有魅庄的韵味,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不敷粉而自带红晕的小脸,一颦一笑间像极了年幼版本的魅庄,旁人可能认不出来,可她跟魅庄有过多次的肌肤相亲,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无忧跟魅庄的相似点,在他跟宫女姐姐们玩耍时最为明显,无忧能在嬉闹中模仿旁人的神态,将路过的红桂模仿得惟妙惟肖,似乎也如魅庄那般,从小就继承了出色的漂亮脸蛋和表演天赋。
净澜逐渐看开了,不再去介怀无忧将带给她怎样的灾祸,她不想去做那为了一己私利而虐待孩子的恶人,无论无忧会带给她什么,既然相识就是一场缘,她相信她有能力能在深宫中护住无忧,让无忧平平安安地成年出宫,到了封王的时候,像她跟红桂说过的话,一切都熬出头了。
作为皇宫中仅有的两位皇子,争夺太子之位的概率将会是对半分,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甘心于富贵闲人的未来,这会后悔吗?一位帝王如此情深意切地爱着自己,如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大狗狗,失去这份真挚的爱意,她会后悔吗?
净澜不想在纠结中内耗自己,这对她来说难度太高,得不到的东西就不去肖想,自从她知道无忧是魅庄的孩子,就注定了她会跟皇位和皇帝无缘,无忧还在捧着诗书学认字的稚童年纪里,她就已经为她的孩子策划了一生的未来道路。
在这种闲看庭前花开花谢、天上云卷云舒的日子里,白发宫娥不知扫了几度春秋,净澜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落叶在她身后轻轻卷起,她意外地看着手中的一封信,这封信不知怎么进入宫中的,是由陈家派人转交的书信礼盒,她在民间已经没有亲戚故交,是谁会大费周章给她写信呢?
净澜打开手中的信,意外地发现是凉城寄来的书信,上面写着:“凉城王家庶女王相思特向京城陈家贵女净澜聊表敬意,听闻京中贵人声名鹊起,远在边疆塞外无法登门拜访,王家小女遣来汗血宝马十二匹,为贵人送上凉城特产,西域葡萄酿就的黄金美酒两壶,翡翠飞雪玉环两只,还望陈家贵人笑纳。”
净澜打开礼盒,里面果然放着两壶酒、两只玉环,用着珍贵的红丝绸垫着。净澜看着这个描绘大漠沙丘景色的黄金礼盒,忽然就明白了这是王洪娇送来的手信。
提起王洪娇,净澜恍如隔世,好像那段崭新的日子才发生在昨天,仿佛她还是那个青涩怕事的官女子,不知不觉间已经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如今,她竟然在宫中混出了贞贵人的名堂,不知王洪娇在凉城过得怎样了,大概是打听到了朝廷上的陈家多了一个养女,才能遣人转交书信进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