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无忧回到麟趾宫的时候,净澜简直要被气死,小人儿还是那副狼狈的模样,只不过比昨天要轻一些,旧痕还没好,新伤又添了上去,可是无忧却像是不知道疼,高兴地朝净澜说:“母妃!我学好了!昨天那混帐是趁我第一次打架,没有经验,才占了我的便宜,我今天学了他几手拳脚,就把他打回来了!他被我打青了脸蛋!”
净澜看着无忧混不吝的模样,简直气得想要晕过去,她自小教养的温恭谦逊的小君子呢!才两天时间就变了个样!她呵斥道:“母妃不是教过你,一定要礼敬兄长吗?你怎么能跟无哀皇子相处得这么恶劣?”
无忧委屈极了,说:“哪里是儿臣的问题,分明是那无哀咄咄逼人,儿臣已经尽量不跟他来往了,可是儿臣是惹不起也躲不起,绕着路走都能撞上这混帐,他非要羞辱儿臣!还要跟儿臣打架!母妃难道还信不过儿臣的人品吗?儿臣怎么会是主动挑事的恶人呢?”
净澜哑口无言,只能将无忧哄起来,心里却是太过清楚,此事肯定是那无哀挑起来的,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压抑着脾气,劝导无忧忍字为上,能礼让无哀就礼让无哀。
可是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无忧还是伤痕累累,每次看着狼狈的无忧出现在宫门口,净澜就觉得心碎了,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这日子这般过法,怎么才能熬完十年熬到出宫封王的年纪?
第六日的早上,净澜拉住了摩拳擦掌要准备去尚书房“练武”的无忧,对无忧说:“你这几天就别去尚书房了,那无哀不是个好相与的,母妃今日去跟那悫妃谈谈,问她是怎么教养孩子的,将孩子教得这般手足相残。”
无忧应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寝殿里找书看,他觉得他自己看书都比那谄媚的太傅教得通顺。
净澜坐着轿子,第一次登门拜访了延禧宫,延禧宫富贵端庄,既不奢侈也不低调,是中规中矩的格式。
朱昭阳早听探子报告这次是贵客上门,她提前到门口候着,笑得温柔妩媚,一见净澜到了,没等净澜开口,就说道:“这不是贞贵人娘娘吗?是什么好事把您吹到这儿来了?竟像那春日喜鹊来延禧宫登门报喜了。”
净澜噎了一下,下了轿,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本宫是为两位皇子而来,想必悫妃娘娘也听说了,两位皇子每天在尚书房打架,太傅也不管,无忧总是遍体鳞伤地回来,这哪像一回事?”
悫妃捂唇轻笑,说:“还真是喜事登门啊。要本宫说,皇子们年幼气盛,打架练武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总不能因为无忧成了手下败将,就要来大人这里讨面子吧?”
“悫妃,无忧已经看了好几次太医,每日擦伤上药,哪里是寻常的比武过招,再这样下去,哪天下手重了,成了手足相残,你怎么对皇上交代?”
“怎么,你还想告到皇上那儿去?也不看看你今日是什么身份地位,你当年是盛宠一时,可是六年了,皇上进过几次麟趾宫?你的等级一直是小小贵人,要不是抚养着无忧皇子,你在这宫中算什么东西?无哀打你就打你,我劝你有点自知之明,让无忧老实点退了尚书房,像你一样龟缩在麟趾宫,不要妨了无哀作为皇长子的大业,你母子俩没准还有点当王爷太妃的出路。”
净澜脸色铁青,已经明白了多说无益,朱昭阳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让无哀霸凌无忧,让无忧连学都没得上,无哀一个人霸占整个尚书房,麟趾宫已经让步至此,从小就给无忧提供王爷教育,朱昭阳却还是觉得不够,这是要彻底搞废了无忧,要将事情给做绝。
净澜不再言语,转身上了轿子,命人离开了延禧宫。
次日,无忧还是留在麟趾宫,没有上学。净澜坐轿去了慈宁宫,准备问太后意见。慈宁宫如同往日般清净祥和,偌大的花园水池鸟语花香。
陈书令在一片清晨的鸟鸣声中接待了净澜,茶烟袅袅,鼎炉氤氲,将净澜的神情衬得额外悲伤沉重,陈书令听完净澜的来意后,一阵沉默,良久,才吃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哀家直说吧,无忧这回事,慈宁宫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以悫妃的权势来说,只有皇上才能管得住悫妃,慈宁宫顶多管得了悫妃一时,可无忧还有十年才能到出宫的年纪,你若是想安稳度过十年,只能求到皇上那里去了。”
净澜垂下头,沉默不语。陈书令放下茶杯,苦口婆心劝道:“哀家知道你讨厌皇上,连哀家都讨厌皇上呢,那小子从小就是没妈管的,清贵妃只知道寻死闹活,把那小子给整得性情阴暗晦涩,只有面子上看起来像个人,这后宫给他管得像个修罗场,幸亏哀家是个太后,哀家要是个妃嫔,哀家都吃不消。”
“整个后宫都没人能揣摩清楚皇上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是个有滔天气运的福团子,竟叫那皇帝被你吃得死死的,你当年若是愿意好好经营感情,六年下来,你怕是早就成了贵妃,哪里还有那悫妃的事?无忧是子凭母贵,说不定连太子之位都能收入囊中。”
“哀家不明白你跟皇上闹了什么矛盾,六年间都不愿让皇上见到你们母子俩,可是再大的矛盾也过去太久了,听哀家一句劝,你终究是要在皇宫中生存的,不能没有皇恩傍身,去找皇上和解吧。”
“臣妾知道了,多谢太后娘娘指点迷津。臣妾先行回宫了,无忧还在宫中读书,就不留下吃饭了。”
净澜怀着一腔忧思离开慈宁宫,路上见到落花纷纷,宫娥杂扫而过,前方返回麟趾宫的道路好像变得很长很长,望不到尽头,让她心里莫名地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