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商蔺姜和万明姝叙了寒温后才去问候顾芙,“母亲。”
万明姝不曾见过商蔺姜,只从市曹里听过一些传闻,说她庞儿美艳,但是出生小门小户,家教几无,眉头一皱,那就是满腹戈矛人似泼妇,有一张利辩之嘴,如街上闲邀邀的三姑六婆,不能与之深交。
今儿见着了,没忍住用一双眼细细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标致得疑是仙人,头上的珠钗映得庞儿媚,走的几步路虽非轻盈之莲步,却也有百倍风味,和那些传闻似乎大不相同。
“早听说傅夫人是个标致的,今儿一见,果真不错。”万明姝带笑而回。
商蔺姜将佯装腼腆,微低了头,道:“陈夫人谬赞了,母亲与陈夫人相识吗?”
“不相识,只是来的路上有缘份。”顾芙道。
万明姝从南京匆匆赶来北平,走了几日的水路,一路上没有休息好,体弱难胜,来总督府的路上,脑袋一直晕乎乎,还因颠簸而愦愦欲吐。
是忽然注车了,她实在受不住,撩开了一点帘子吹风,试图缓解注车带来的恶心感,可是并无用处,恶心感只增不减。
顾芙路过时,见她眉头皱脸色青,宋南知略懂些医术,一眼看出她因注车而难受,于是说了一句:“她这是注车了。”
顾芙听了宋南知的话,撩开帘子,隔窗关心了几句。
关心时又见她身边有八名仆人,带着贺礼,便猜到她是要去百日宴的妇人。
宋南知略懂些医术,取得万明姝的同意后,替她按了按穴位。
在简单的交谈中万明姝得知顾芙是傅祈年妻子的母亲,刻下也是要去总督府,便与她结伴同行,一起前往总督府。
原来是在来的路上相识的,商蔺姜肚中的疑惑消散得一干二净,寒暄几句后,傅祈年让仆人把贺礼搬到库房后再请万明姝和顾芙一同入了后厅。
今日萧家来了人,萧朝颜随着嫂嫂蒋穗和祖母何宝卿一同前来,早进后厅里等着。
萧朝颜不高兴,不过没在众人面前掉态掉礼,随便刁难人,她只是脸色不大好,态度冷淡了一些。
商蔺姜倒不怪她今日的态度冷淡。
她等了一年又一年,本以为终于能嫁给喜欢的人了,结果傅祈年转头娶了本妻,让她蹉跎至今,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
傅祈年再次成婚后,外头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背地里说她是被抛弃之人。
她出身名门,注重名声,被人这么说哪里会好受,商蔺姜有时听喜鹊说起这些事儿,心里不是滋味。
宠宠今日醒得早,醒得早,玩一会儿就没了精神,商蔺姜在仪门外迎客时,她腮颊鼓鼓,贴着软枕在房里睡得正香。
客人来齐后,商蔺姜转去了后厅,请今日的女宾去宽盛服,顾芙和宋南知去了宠宠那处。
萧朝颜未出嫁,且她的身份也不需穿盛服来赴今日之宴,其它女宾在宽盛服时,她就坐在后厅里同其它贵女世家夫人慢悠悠喝茶。
王湘莲和何宝卿并坐在一处,杯里的茶水已空,商蔺姜硬着头皮走过去为二人斟茶:“祖母,萧老夫人。”
何宝卿没有情绪,轻轻点头回应而已,王湘莲想起不久前捐款之事,知道真相后她气了个事不有余,拍案而起,骂了许久,如今看到商蔺姜一口闷气就堵在了胸口咽不下去,她看着眼前的人举止优雅的斟茶,皮笑肉不笑一句:“几日不见倒是懂了不少礼了,不再是疯丫头了。”
“那都是祖母教导得好。”不痛不痒的嘲讽,商蔺姜笑眼弯弯,用恰到好处的声音回,“有祖母的教导,孙媳怎还会是疯丫头,我听祖母今日声音有些沙哑了,想来是因寒风袭扰。冬日里声音沙哑不容小觑,一旦生了疼痛,那就得失几日的声音,夫君前些时日从宫中带回了一些冰山雪菊,色香味甜,有润喉生津之效,我让姑娘去泡一壶来。”
这不就是让她少说话的意思吗?王湘莲听出弦外之音,暗恼在心,却是发作不得:“你倒是有心。”
“还是祖母有心,捐了上千两,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商蔺姜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湘莲眉头不着痕迹蹙了一下,脸色再沉几分。
万明姝来北平前听夫君说过王湘莲的为人,是老奸巨猾之人,夫家不喜王湘莲,她作为妻子自也不喜这位京中贵人,见商蔺姜几句回话就点着了王湘莲火气,差些让她失态,心中好钦佩,想来与商蔺姜有关的传闻也不全是作假,不过有利辩之嘴才能不受欺凌,也不是什么坏事。
商蔺姜提起募捐之事,王湘莲并不高兴,万明姝窥得其中有秘密,思索了一会儿,她委婉奉承一句:“我在来北平的路上就听说过这件事,当时没听清名儿,纳闷了好一路,在想是哪位夫人出手如此阔绰,今儿终于知道是何人了,原来是傅老夫人,傅老夫人今后必得善果余庆也。”
“我得善果余庆,子孙亦有福。”王湘莲眉头展平,淡淡回一句。
商蔺姜心里冷笑。
萧朝颜不言不语在一旁喝茶,听到王湘莲的话,不由想起商蔺姜当初在侯府受到的那些折磨,当初她虽讨厌商蔺姜,却也见不得她过得如此凄惨,过得比犯人一样凄惨,也不知王湘莲捐出一千两得来的善果余庆能不能把从前的罪恶抵消干净了。
“姐儿呢?傅夫人怎不抱出来瞧瞧?”萧朝颜放下茶杯,见气氛有些死沉,鬼使神差问了一句。
“姐儿今日起得早,方才又睡了去,宴席开始时应当就睡够了。”萧朝颜在这个时候做声,商蔺姜有些意外。
商蔺姜话一落,当即有个重身的夫人接了话:“我听说傅夫人的姐儿生得极其可爱,和团子一样软糯,早是想来看一眼了,熟睡的孩儿更是可爱,都说眼睛里多看可爱的孩儿,生下来的孩儿也会可爱,我也想要个团子一样软糯的姐儿了。”
“不仅可爱,还乖巧。”王湘莲话中有话,目光看着萧朝颜那处,有称赞之意,“几日不见,我也想念得紧,不如这会儿先一起去瞧瞧。”
宠宠怕生,熟睡中惊醒的话只怕今日要啼哭不已,而且既然抱了出来,少不了要被在场之人轮流抱一会儿。
你抱一会儿我抱一会儿的,万一有人动了手脚该如何是好,商蔺姜酝酿着言语,没有立刻回答好与不好。
萧朝颜指尖触着茶杯,感受杯壁上的一点余温,逢上王湘莲的目光后喉咙里涩涩的,她觉得自己方才多嘴了。
百日大的孩儿胆子小,熟睡中被抱出来,吹了风容易感寒不说,还容易受到惊吓,她没想为难人,也没想帮王湘莲,刚刚那话是误打误撞了。
她想了想,语调变得俏皮起来:“百日大的孩儿胆子小,我们一群人,几张嘴儿,一人一句就把她给吓醒了,这么小的孩子柳惊也无用,傅哥哥可是护短之人,到时候心里就要怪我多嘴,害得他的姐儿受了惊吓,我就不去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