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祈年认真听着,知道她心里早有了主意,没有做声打断她。
商蔺姜说到后面顿了一下,不是卖关子,而是因为一口气说得太多,喉咙变得有些干燥。
秋冬时喉咙干燥,会伴随一些疼痛,她努力吞咽了几口唾沫后,疼痛愈烈,忍不住偏头咳嗽几声。
傅祈年看到她的嘴皮因失水而发皱发白,想起前不久宫中赏赐的一罐冰山雪菊茶,是极好的润喉之物,他让蓝玉泡一壶送过来。
喝了茶后,商蔺姜喉咙不再疼痛,她想了想,再次开口:“百日宴后,应当礼尚往来。祖母总说我无家教,不知如何回礼,但我懂得人心,礼不在于贵重而在于有用,给受穷者回贵重之物,其实于他们并无用处,不能典只能看,得提心吊胆保存着,这般还不如送袋米来得实在,你说呢?”
说完,她盯着傅祈年的脸,想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商商想做什么就做吧,只是之后遇到什么麻烦,要和我说。”傅祈年自然听得懂,商蔺姜的意思不过是她之后不仅要向上而交还要与下相容,今日细细坦白,不是在寻求他的意见,而是在告诉他,她会怎么做,不做那言之不预的人。
这一回成婚后,商蔺姜脱了大半的稚气,以前她为一点钱财,为一口好吃好喝的随意做作发脾气,而现在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为了达到目的才做作发脾气,傅祈年恍惚中觉得,她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商蔺姜受动,睫毛一颤一颤动着:“我知道,我才不会吃委屈。”
“我想也是。”傅祈年笑了一下。
……
商蔺姜这一回的月水来的时日有些久,傅祈年又不安分,躺下来后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一双手不雅地摸过来。
他尽着性子满足自己,嘴里说的颜色话,一句比一句令人羞耻,话里话外,都是百样求钻的意思。
听着这些话,商蔺姜耳朵热热的,摆脱不过,只能乖巧任他摆布,最后在烛光高映之下,她鱼一般滑进他的怀里,用一双纤手来李代桃僵,一旁勾挂着的香幔染尽春色。
他手上的功夫好,摸过来时用的是水磨工夫,带着薄茧的指尖一点一揉,弄得她浑身酥痒,两下里热气袅袅的,对劲起来,眼角眉梢都不禁暗暗带上了情书,也是彼此痛快,还随着他的粗喘而低吟,最后竟也心痒痒,有点想念那蜂忙蝶乱,同赶阳台梦的事儿了。
贪恋云雨意是坠入情爱的第一步,商蔺姜全身扭紧了,心里觉得别扭烦闷极了,她不清楚今夜不能自禁,做出的欢喜依恋之态时,是否存了一点对傅祈年的喜欢。
可她要喜欢他什么呢……商蔺姜神志俱丧,自己也想不明白,转而怪起柔情能惑人,事后一直沉闷不语,害怕某天自己会和他两情依依,走到不能相舍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身不由己的事情只增不减,恐怕会两败俱伤吧。
一面害怕,一面烦闷,直到曙星东升,银河西转,她才撇了一切进入梦里。
用手帮他也疲惫,次日商蔺姜醒来后觉得胳膊酸痛,转动一下,差些要和胳膊断开关系了,喜鹊进来服侍时,一张粉粉白白的脸上好是疑惑。
不过她疑惑的不是商蔺姜胳膊酸痛之事:“夫人这两日来着红娘娘,怎、怎么总督还常常叫水?”
主人家夜间叫水,姑娘们不论庚齿多大,都知道是要清理那欢爱后的暧昧之物,傅祈年连着两日叫水,喜鹊看着,心里两下里疑惑。
不只是喜鹊疑惑,其它几位姑娘也是。
不想喜鹊会问这种事,商蔺姜全身发紧,腮颊当即羞成赤色,干燥的手掌与胸乳间忽然粘糊糊一片。
这就要问傅祈年为何有这么多花样了。
她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不答了,淡淡问道:“宠宠醒了吗?”
“侵晨醒了一阵,吃了奶后玩了一阵,然后又睡了。”喜鹊见问,当即就把那疑惑抛之脑后,“天冷,窝里头暖乎乎的十分好睡,姐儿的这一觉估摸要睡到午时吧。”
问完宠宠,商蔺姜本想问傅祈年在何处,可想到喜鹊刚才的疑惑,她怕这好不容易转开的话题又被重新提起来,索性闭了嘴。
但喜鹊是话多又机灵的姑娘:“总督在书房里看书呢,今儿外头还要放鞭炮,总督说夫人如果觉得吵耳,就去东城的宅邸走走。”
“嗯。”商蔺姜点点头,为容之后,脸上的红热不退,她添了一件衣服后说要去花园里走走。
“那得去西花园,东花园有园丁在种花草,一路上都是泥沙,会脏了夫人的脚。”喜鹊说道。
她那日对商碧瑶说东花园那儿有园丁在种植并非是胡乱说的,傅祈年前不久确实从胡商的手里得了一些奇花异草的种子,其中有波斯的番红花,若是幸运,今年十月就能开花了,还有从西蕃来的,随日所向和菊花相似的花,太阳东升它朝东,太阳西沉它朝西,足有七八尺甚至丈余高,七月盛开后是一片金黄色,听着有趣,就是不知这么大的花好不好养活。
“波斯的番红花?”商蔺姜听到有番红花,眼睛一亮,“种子有多少?”
“嗯……估摸能种满半亩地吧。”喜鹊想了想回道。
“你且让园丁给我留一些,别全种了才是。”商蔺姜没解释为何要留种子,喜鹊听了虽然疑惑,但也照做,风风火火跑到那东花园去。
百日宴这一天是个雪晴之日,府中的仆人一早就得了吩咐出府去催邀宾客。
宠宠今日打扮得和一个裹着红喜布的汤圆儿似的,她感受到了喜氛,一睁眼,穿上新衣裳后就开始闹腾发笑。
傅祈年是出生巨族之人,虽然自立门户,可他王家依旧是他的亲人,宫中的贵妃依旧是他的姑姑,他袭父爵后立功无数,当了总督京营戎政,既领营中官,又揽兵权,颇得圣上青睐,如今名望日增,是个风流人物,其孩儿的百日宴,收到请帖的自然都会前来。
今日那高阶官员、宗室以及名家等等来了不少,不在北平的也早已差人送来的厚礼。
前来百日宴的宾客商蔺姜大多都不认识,不论谁来都但微笑诈熟,第一回款待宾客,她一点不生疏,谈吐游刃有余,不论遇到谁,都是落落大方的模样,让人想捏错也不成。
顾芙与宋南知一起过来,但她们二人今日来得稍迟,宾客来得差不多了,才和一位三十五上下的妇人匆匆出现在总督府前。
那妇人并为穿着华丽的盛服,手上戴着色若桃花,大如鸡卯的宝石,看来身份不低,而她与顾芙好似是相识的,商蔺姜愣了愣,在她记忆中,似乎不曾见过这位妇人,难道这是阿娘在北平里新交的人物?
一旁的傅祈年看见那妇人,声音低低的,在商蔺姜耳边说道:“那是当今孝陵卫指挥使陈辅机的夫人。”
“陈夫人?”商蔺姜更是吃惊,“我还以为他们是赶不来了的。”
陈家是太祖亲选为守陵人,到了陈辅机这一代,已是第四代第九人世袭孝陵卫指挥使一职了,万家也是有三代人世袭孝陵卫指挥佥事,他们两家相熟,恰好一个有未恭喜的儿子,一个有待字闺中的女儿,八字一看,还还十分合,索性就成为亲家。
傅政年轻时曾做过两年的南京工部尚书,作为南京工部尚书,其责之一是要修缮孝陵内殿。
傅政任职南京工部尚书的期间就修缮了百来次,风雨来要修缮,风雨后也要修缮,次次修缮都尽职尽责,还曾在修缮期间发现了神宫监太监盗砍孝陵树木、开山取石一事,因他的发现孝陵卫的守卫官才免遭受罚,也因此和当时的指挥使,也就是陈辅机的哥哥陈辅筠成为莫逆之交。
傅祈年八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在南京居住过一段时日,父亲忙碌得脚不沾地时,就会将他送到陈府去,让他和陈辅筠的弟弟陈辅机一起读书习武。
陈辅机长傅祈年七岁,才能胜衣,因哥哥的缘故他十分照顾傅祈年,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来照顾。
其实傅祈年和陈辅机相处的时日并不长,他九岁那年,弟弟傅金玉出生了,父亲也离开了南京。
傅政多年征战沙场之中,征讨麓川,平定苗乱又南下抗倭,不曾再去过南京。
而陈家为官者不得圣命不能离开南京一步,在傅政死之前,他与陈辅筠只以书信往来。
陈辅筠知道傅政与王湘莲关系不和,亦知晓傅政的妻子秦霜在侯府受到百般刁难,日子不好过,所以在傅政死后,陈辅筠曾暗中相助过秦霜,可那湘莲权势太大,几次从中阻挠,他也爱莫能助。
秦霜死后,陈家只与傅祈年有来往。
傅祈年的婚筵陈家没能前来,而百日宴和婚筵也就差个几日,他们当初也怕赶不来,所以早早就派人把礼先将礼送了过来,送了满箱的异宝,不想是能赶上,傅祈年也是吃惊,他还吃惊这万明姝与顾芙相识:“你阿娘与陈夫人是旧相识?”
“我也不清楚。”商蔺姜摇摇头,不顾礼数,降阶去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