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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一百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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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愣,惊愕,晴云……书院弟子?

他分明是万剑宗人,亦是与魔气势不两立之辈,怎么可能是他。

而深藏树丛的晴云并不他的惊愣,偏生躲开了那簇火光,轻声道:“别动。”

“你根本就不明白,又过分年轻,实在是冲动……”那个抱着兔子的男人说话了,司九婴一听,正是店家的声音。

那句话有明显的嗔怒,他甚至语气有些急躁:“助你的,你求的,二人来日必然针锋相对。”

幻影中的儒生道:“我心自有定向。”

“早知你拿我的伞,牵劳什子线。”

“仙师以结缘委身,够了。”

“你已经把伞穗拽下来了!!!”

儒生闭了闭眼,又道:“拽下来就拽下来了。”

“……”那白发男子叹了口气,颔首道:“你右臂筋脉尽毁,又有结界相阻,即便有人相助约莫也只能解眼下之急。通俗的说,只要活着就是在替人挡灾,加上这伞穗,如今连我的也要承一份。”他轻轻撸着怀里的兔子,眼里有几分怜惜。

“好在从这里出去,就会忘了。”

他心道——只当我没有回应你。

“忘了什么。”

骤然间,一道凌厉森严的声音自丛林中回想,犹如惊雷破云,惊得二人回首相望。

乌云隐散,孤星伴月,一个身形端正的男子立在树梢,他抿着本就浅淡的唇,墨蓝衣袍舞动更衬他眉目如画,却在此中渗着寒意。

“原来你于我梦中说的非妖非人是这个意思。”

兔儿竟比人先惊,率先跑跳出去。火光亮了又熄,映得司九婴眼眸艳如泣血。

那白发青年一愣,反倒是儒生开口:“他脸色很差,好像在生气。”

司九婴一怔,压低眉峰,厉声道:“你不认识我?你在做什么!”

儒生见司九婴虽恼火,却有嗔意,便道:“得罪的人太多,我又记得谁。做什么自然无可奉告。”

司九婴长叹一息,手伸向衣衫,不肖片刻,掌出便有一木剑,他以指轻擦,眸如沉水:“好吧,初时你我在平阳结界同行,那时把荻花借给我,我便想杀你夺剑,一了百了。但又觉得你这样的人活不长久,索性留手。如今成了谶言,倒没有原先所想的平静。你说…窥探了命运的一角,就会变成既定。”

木剑垂立他脚边,有薄光浅附。

司九婴轻啧:“不知全貌的既定,也算不上既定。”

“这么高深,像我说的出来的?”儒生忽然低头沉思:“听很傲慢,好像有几分道理,师尊说命越卜越薄,大抵也是这个意思……”

话音未收,剑风已至。

木剑直劈暗夜,朝着儒生的方位直斩而去,顷刻间罡风四起,符箓轮转,带出星火相连,将整个树丛带起灵光,亮如白昼。

而那儒生面色冷然,则是暴喝一声,惊为天人。

“好,救——命!”

原本四散在周遭的魔气葛然聚拢,聚拢凝结,朝着司九婴的方向扑来,儒生喊的惊天地,泣鬼神,却丝毫未退。

砰!

魔气如盖般铺天压过,司九婴却不撤,一剑挥出几分净土,神情自若道:“你杀人起手招不这样。”

晴云摆了摆手,身影顿消:“你想追,且追就是。”

他忽然没有说下去,声音渐远。魔气环绕逐渐暗淡,隐隐有人轻叹。

“我活着,是因为我已经活着了。”

但结伴男人还未走,镇定而安适,仿佛一切尽在预料中。司九婴剑锋一转,直刺男人身形,厉声呵道:“我不争,你就当真以为我没有斤两。”

“所求为何?所见即真。他求也是求。”男子慵懒一抬手,眸光却森寒,轻声道:“哦~好像是忘了说之前的事了。”

万物都有相争的特性,而魔尤其重于此道。司九婴鲜少去用,故而才用剑,但仍因不耐受被夺去些许。

“生循环死,光走向暗。你该相信他。”他口中咒决默念,与司九婴相抗,眼见剑锋逼近,合眼含笑:“像我一样,和我一样。等一个……”

“坐以待毙没任何意思,少迷惑我。”

只不过剑锋再厉都抵不过虚影,那男子身形一触碰便散成满天花雨,声音久绕不散。

轻风扶摇上,须臾便有结界铺开,浓郁的魔气喷薄而出,司九婴飞身回转于半步开外,劲风掠地,衣摆舞动。

即便他离得极快极远,莫气却开始被抽离。

“你才是最不相信自己,哪有什么迷惑,我这里可是最应人心。”那人仍不露面,只悠扬道:“一簇天火芳菲尽,八年前你已烧我一次了。”

“你好像不记得。”那男人笑了起来。“也好,我年纪也大了,如果等不来弥散,天命似乎也不错。”

司九婴;“我不信命。”

“我知道,你们都不信。”他轻声道:“但你站在这里,又何尝不是世界的自我修正?”

“抱歉。”这声音极轻,几乎无人发觉。

司九婴猛然寒毛竖起。

细小银针掠发而过,侧头一看,原先他站立的地方已经重新变回初来时的湖水,水波涟漪已成滔天巨浪当头拍下。

几许死寂后,一杆古朴锋利,削铁如泥的凶悍长枪破水而出,光芒大盛。

儒生晴云不知何时走向河岸,摇摇头,仰天喊到:“没你说的人,死透了吧,但答应你的事办完了。”

人?

这个地方原先有人吗?

但这个念头只在司九婴心底一闪即过,当他看清了那把浮在半空的兵器后,却无他所想,整个人沉默而立。

那把兵器鬼气森森,枪头尖利,两侧薄刃,通身乌金带电。

他不是没见过。

冥界阴司——谢三川的枪。

司九婴忽然觉得额头闷痛,眼前发黑,耳旁似乎也人对他窃窃私语。光华自枪身铺设开来,自此他才注意到,晴云的儒袍是少见的藏青色。

若不是少年扎着马尾,近乎与多年前火场中的安阳寒瑞身影交叠。

他忍着莫名的胸闷再,那声音便愈发大。再仰头看,瞳孔猝然一缩。

“小玄,压抑自己你开心吗?我还是喜欢你为达目的不计得失的样子。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吗?”

安阳寒瑞拿着薄扇,手中的书正读了半册。

“追上去。”

为什么还会看见他……?不是已经……

安阳伸手一点,一记光影自手中闪过,水中的波涛即刻平和便如水镜。司九婴的手紧了紧,指尖来回磋磨,握住了腕上化绳的弓。忽然出奇的镇定。

他再去看,面前再无一人,镜中唯他一人,朱衣高冠,怀中抱琴……

宵环?

他回头,长枪亦没了踪影,水镜所呈现出的已不再是他。

黑红天幕阴雨连绵,灯火飘摇,划分边界的结界脆如毛纸。鬼怪横行,滚滚天火坠落,躲不及的转瞬便如轻烟,万物寂灭。

这景象看着实在奇诡。

人鬼共存,仙魔持对,壮阔却凄厉,从容附在这面小小的水镜上 。星辰隐退,日月无光,天火落地便熊熊燃烧,而晴云站在最前端。

却是在击碎结界的最前端。

他动作极快,却在结界破损后一并捞出了深陷其中的人。而结界一旦破碎,跟随他的邪魅便会一拥而上。不及救的,便会葬身。

晴云依然没有任何犹豫,即便他不撞破,天火也会让结界消弭。

灵流自他指尖溢散,墨绿色屏障随他而动。

他被烧灼的伤痕累累,仰头时犹见他眼有微红。

漠然,不甘,还有从未见过的怔愣恐惧。

男子说所见即真,这就是之前的事?

难道是他——丧失的记忆。

——在意他?还是你那份所谓的信念?

司九婴回过神,几乎是仓皇的退了一步:“……我没想过。”

“这就是既定命运的一角,当他站在了你的对立面,你不想知道为什么,直接看结果也是好的。”安阳寒瑞温润的看着他,问他:“好看吗?我只是欺骗,他可是背叛啊。”

他说的意有所指。

听他这样说,司九婴愣了一下,梦中的对话似乎重演。

——可你不行道,也不修仙。

——我一贯秉持事不过三。

而后疼痛未宁的额心更是发闷,他平生第一次如此分不清明。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什么可比的。”司九婴抬手,腕间红珠曳动。一字一顿。

“雀弓!”

丝缕火气自他掌心涌出,在他掌心正中汇成一把通体流金的朱红长弓,长弓尾端灵力翻卷,一如凤鸟长鸣,百祟消弭,一并蚕食着他自身魔气。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却无踌躇:“但是我不信未发生的可能性。正如我说过,不信既定亦不信命。”

他目光极恨:“还是有所不同,你已经做了。”

从头至尾,似乎都是只为困他。

神弓只消一箭,出手即破。

司九婴其实并不知道怎么面对晴云,他是切实体味过这个人的热络与豁达,知道他的通透。但他做不到因为一个可能便全盘抹杀。

即便这个可能会招致全盘覆灭,

他能体会到梦中的自己尽管恼火,可气愤之后,有欣慰的余光。

——从一而终不可笑。得不到回应的从一而终也不可笑。

那个可能下的自己也认可过。

漫天的火色自他指尖喷薄而出,带着瑰丽艳尾刺破面前水镜。水光破碎,连湖面也破开两半。像是应他心声,箭羽所过之处,光华辉败,草木无光。

“为什么?”司九婴一改平日了然模样,少见的露出些凌乱之色。但这神色一闪即过。他再看向自己手已全无红绸踪迹。

回身时,草丛处却空无一人。

阴雷滚滚,一闪天际微白。直映他身前滚滚气浪。而气浪尽头,正有一道裂痕从天际开裂,星辰滑坠,自内而外涌出几缕魔氛,魔氛凝聚。

魔域之人!

“我的宠物丢了,来找一下,但他们似乎找到吃的了。”他说的明目张胆,似乎游园一样提着半人高的大斧。笑道:“你知道么,那可是我养的最顺手的几只,伪装起来吃了不少修士。尤其是,爱读书的那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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