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杨齐淼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杨齐淼眨了眨眼,望着不熟悉的天花板,发了一小会呆。
病来的快,去得也快,一晚上就已经恢复不少,神清气爽的甚至感觉肚子有点饿。
他睡了多久了?怎么一觉睡醒就在林宥家里了。
可惜房间内拉着窗帘,外面的光进不来,他也没法分辨现在几点。
但自己腰间那只手臂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让他无法忽视。
他即使一动不动,也意识到林宥和他贴得过近了,更不要说他脖子那埋着的毛茸茸的东西会是什么。
林宥几乎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
杨齐淼心里暗自腹诽,这小子以前就爱动手动脚,这么多年过去,林宥这种习惯却半点都没改过来。
甚至自己却隐隐的习惯了这种“接近”,这让他十分头疼。
他又低头扫了一眼贴着自己的那张脸,如果不是林宥的洁癖一向严重得过分,他都怀疑这家伙的洁癖只是装出来的借口。
“林宥,醒醒。”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嗓子哑得不行。
林宥还是一动不动的,隐约能听到他那边传来的浅浅呼吸声。
杨齐淼微微皱了下眉,又唤了一声,“林宥。”
这下林宥倒是回应了他——指的是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杨齐淼有点无奈,他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终于够着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看已经关机,他试着开机却发现还有百分之三十的电。
杨齐淼愣了一下,估摸着是他昨晚断片前乱按不小心给手机关机了。
一开机就发现蔡轲给他发的消息问他在哪,还有余一笙发来的三条未接来电和留言。
再一看时间,已经是元旦的早上八点三十五。
他回头一看,林宥还在睡,半张脸陷在枕头里,刘海遮住了他半个眉眼,眼下还有浅浅发青的黑眼圈,原本柔软的白色直发一晚上过去还微微发卷了起来。
杨齐淼似乎想起什么,没忍住浅浅勾了下嘴角。
转念心想,林宥不是生物钟很准时,每天早上七点就去锻炼的吗,怎么现在八点多了还在床上赖床?
杨齐淼给蔡轲和余一笙两人回了消息,怕两人担心,所以没有提生病的事,只说昨天睡得早。
随后一脚把林宥给踹开,自己下了床。
他刚走进房间的浴室准备洗漱,余一笙就打来电话。
杨齐淼愣了一下,接通电话,耳边就立刻传来对方略显急切的声音。
“杨齐淼,你还好吗?昨天见你突然关机,之后就联系不上你了。”
杨齐淼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又意识到余一笙看不见,张口回道,“还好。”
可他这声音哑得厉害,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像“还好”的样子。
他打开水龙头,拿起洗漱杯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
刚准备喝,林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懒懒地开口“自来水不能喝。”
虽然家里都装上净水器,理论上是能喝,但林宥绝对不会从水龙头那接水直接喝。
杨齐淼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对着镜子,当着林宥的面,直接喝下半杯水。
半杯水下肚后,他的喉咙终于舒缓了些。声音也不再那么嘶哑。
他转回电话问余一笙,“你刚刚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余一笙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半晌,他才低声说道,“抱歉,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随后匆匆挂了电话。
杨齐淼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结束”的界面,以为余一笙是突然有什么急事了,故也没太放在心上。
“备用的新牙刷在哪?”他走到柜子前翻找,左看右看却怎么也没找到。
这时,林宥不知从哪摸出了一个洗漱杯和牙刷递给他。
杨齐淼接过一看,竟然是他之前住在林宥家时用过的那一款。甚至连洗漱杯的颜色都一模一样。
他抬眼望了林宥一眼,有点疑惑地接过了洗漱杯和牙刷。
见林宥还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以为他也要洗漱。于是往旁边挪了挪,洗漱的地方十分宽敞,再来几个人都不是问题。
杨齐淼刷完牙洗完脸后,又萌生起洗澡的念头。但想着待会就要回去,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简单擦了擦脸后,他转身刚出房门,便被门口的医生拦下拉去做身体检查。
检查过程很快,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医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杨齐淼跟着一旁的阿姨下楼准备去吃早餐。
杨齐淼还未落座,就看到自己位置上的寡味小粥。
他拿勺子一搅,沉淀在碗底的肉和食材都翻了出来,料很足,但是粥也是真的淡。
他抿了下唇瓣,抬头找阿姨要了个酱。
林宥在一旁,一边翻看着杨齐淼的身体报告,一边皱着眉,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脸上不加掩饰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倒是杨齐淼先开了口,语气淡淡的;“我自己知道我的身体状况。我已经好了。”
林宥依旧没回应,报告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但就算只有半张脸也威迫感十足,他很少看到这样的林宥。
杨齐淼放下勺子,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杨齐淼摸了摸额头,没错呀,烧也退了。胃口也变好,除了偶尔走得太快脑袋还有点头晕外几乎和平时无异,于是又开口,“只是发烧而已,现在也退烧了。我吃完早餐就走。”
话音刚落,林宥手中的报告啪的一声将报告扔在杨齐淼面前。
“昨晚烧到40度,神智不清,你跟我说只是发烧?”
林宥的声音低沉,隐隐透着怒气。
“要是我去晚一点,你现在恐怕能直接埋你宿舍楼下了。”
林宥冷笑一声,说完火气又上头,他不仅生气杨齐淼发烧没给他打电话,更在于这傻子竟然连120都不会打一个吗?
“还有你那个宿舍,那是人住的地方吗?”
冷得跟个冰窖一样,杨齐淼就是为了这种破地方,不愿住他家?
他咬牙切齿地把话说完,考虑到杨齐淼还在病着,又试着压下情绪,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些,“在没完全康复之前,你就呆在这吧。”
杨齐淼哑然,张着嘴又闭上,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不要。”
很好,完全没有。
那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颗石子,激起了林宥眼底的波澜。
他合上眼睛,嘴还挂着笑,但脸色却冷了下去,“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吗?”
杨齐淼抿着嘴,望向别处,不仅没有回应反倒追问林宥,“你昨晚怎么知道我在宿舍的?”
他明明记得自己锁门了,钥匙也只有他手里这一把,林宥是怎么进他宿舍的。
林宥把发烧的自己从宿舍里带过来看病,他心里并非没有心存感激。
就像当年昏迷醒来后林宥一直收留他一样。但不代表他会忽视那些不合理的地方。
林宥猛地站起身,椅子随着动作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他语气冷硬,脸上的阴霾显得尤为明显:“随你怎么想,但我还是那句话,没完全康复之前别想踏出这里。”
扔下这句话之后,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只留下杨齐淼一个人在餐桌前。
杨齐淼对着面前那碗粥,更觉得寡味。
他和林宥没少吵架,两人脾气都犟得不分伯仲,气头上相看两厌。
但一般没过几天,两人气消了后又会恢复成原样。
这一次也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杨齐淼随意扒完早餐,准备出门时却没找到自己的外套。
最后干脆从林宥衣柜里拿了一件随便套上。
正打算离开,刚到玄关就被门口守着的黑衣人给拦了下来。
“杨少爷,林总吩咐了,您现在不能出去。”那人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杨齐淼皱起眉头,也没有多费口舌,转身往庭院走去。
既然正门不行,那他就换条路。
杨齐淼在庭院中挑了十多分钟,才相中这棵看起来最靠谱的。
他视线最终落在一棵贴着围墙的高大树上,估摸着爬出去的可能性。
然而,他刚伸手摸上树干,身后又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杨少爷,放过树吧。”
杨齐淼回头,果然又是那个黑衣人。他不知道对方是从哪冒出来的,但那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无奈和卑微,让杨齐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林宥果然说到做到,把整栋房子守得严丝合缝。
杨齐淼有些无语,觉得就连一只蚊子都别想飞出去。
他皱着眉,冷着脸没再多说,径直回了屋,将自己关进一间客房里。
直到午饭时间,他都没有出现。
林宥一个人在饭桌上默不作声地吃午饭,吃完了也没见杨齐淼下来。
阿姨告诉林宥,杨齐淼说不想吃。
林宥多少也预料到了,他来到那间客房门前,敲了敲房门,没有人回应。
他耐着性子又敲了下,还是没人回应他,无奈开口,“杨齐淼,开门。”
房间里的人还是没搭理他。
他要来了备用钥匙,把门给打开后,房间内的景象一览无遗,床上搭着他的外套,通往露台的落地窗大开,闯进来的风把窗帘掀开了一道缝。
浴室的门没关紧,热气正从门缝里钻出来。
林宥估摸着杨齐淼正在洗澡所以才没听到自己敲门。
他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又注意到那还大开的落地窗。
屋内虽然暖意融融,但林宥依旧不放心,担心杨齐淼吹到风又病上加病。他皱着眉,朝露台的方向走去,打算把那扇开着的落地窗关上。
刚走到落地窗前,猛地注意到露台的栏杆上那一抹鲜红。
那血迹还未完全干涸,显然是刚沾上不久。虽然只是一小抹,却像根刺般扎进了他的眼里,让他心头猛地一紧。
林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死死盯着那抹血,正当他准备迈步出去查看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杨齐淼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身上裹着松松垮垮的浴袍,他低头拉扯着浴袍的带子试图将它绑好,却显得有些笨拙。
他无意间抬头,正好看到站在露台前的林宥。对方的背影紧绷,似乎正在看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他锁门林宥也得闯进来。
林宥却没有回杨齐淼,他环顾露台外的四周,心中已了然。
这间客房在五楼顶楼,高度足有二十多米。
大约是杨齐淼发现楼下被保镖当着不让出去,就起了从楼顶跳到对面树上的心思。
但奈何与对面树的距离太远,上到楼顶后放弃又折返,这中途不知道划伤哪里,留下了这一抹血。
他是不是该赞叹杨齐淼这身体素质,刚退烧就能拖着一条瘸腿和一只扭伤的手上窜下跳的。
林宥握紧拳头想要压制住手抖。
他有点后怕,得亏只是擦伤,如果不小心摔下楼,估计杨齐淼的脑壳都得分两半。
他明知道杨齐淼吃软不吃硬,为什么一眨眼他和杨齐淼就吵上架了。
这接二连三的烦闷涌上心头,林宥垂着眼,脸色晦暗不明,半晌才迈进房间,将落地窗给关上。
他余光一瞥,就看到杨齐淼右腿接近脚踝的地方,有一道接近五厘米长的伤口,那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被热水泡得发粉。
林宥青着一张脸,顺势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眼睛直直地盯着杨齐淼,半晌才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无可奈何。
“杨齐淼,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回答你三个问题,作为交换,你必须得在这乖乖养病直到医生说可以离开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