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齐淼回头看向身旁的女性,右侧的座位上不知何时坐下了一位短发女性。
她穿着一袭紫色礼裙,黑色的短卷发柔顺地贴着耳畔,勾勒出立体精致的五官。一双天蓝色的眼睛美得摄人心魄,透着明艳张扬的美丽。
那人看到杨齐淼的脸,红唇微扬,眼神顿时一亮。
她突然凑近,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你多高?体重多少?三围腿长呢?”
杨齐淼皱着眉,身体下意识往椅背靠去,背部紧紧贴着刺绣布艺的靠背,没说话。
坐在一旁的余三莺见状,“啊”了一声,忙推开自己的姐姐,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怨,“姐!你吓到齐淼哥了。”
随即转头看向杨齐淼,笑笑,“别介意哈,我姐职业习惯。”
短发女子闻言,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语气爽朗,“吓到你啦?不好意思。”
她伸出手递上一张精美的浮雕名片,眼睛弯弯,“认识一下吧,我是余双逸,是一名服装设计师。”
杨齐淼微微一愣,这才松开紧皱的眉头,接过名片,语气淡淡地回道,“你好,我是杨齐淼。”
余双逸对她的冷淡毫不在意,反而手肘趴在桌子上,嘴角微微上扬,“你好呀,希望以后有机会一起合作。”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杨齐淼身上扫过,越看越满意。
这样的骨相美人,上镜一定非常惊艳。
她的眼神从杨齐淼的脸部轮廓缓缓下移打量着。
杨齐淼的身高虽然没到一米八,但腿部比例极佳,视觉效果甚至更修长。
她微微眯着眼睛,对上杨齐淼的视线后又盈盈一笑。
杨齐淼被余家两姐妹所“夹击”,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但随着时间推移,却发现余双逸虽然明艳张扬,却性格豪爽,思维跳跃而有趣。
三兄妹性格各异,却都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两姐妹怕杨齐淼寂寞,一直给他递话题。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飞跃,遇到好笑的地方,杨齐淼的铁面也保持不住,嘴角微微扬了下。
杨齐淼吃着嘴里的精致菜肴,才明白余一笙给他安排这位置的意义。
“你知道余一笙为什么高中的时候叫汤一夏吗?”余双逸眯着眼睛,忽然丢了一个问题给杨齐淼。
杨齐淼举着餐具的手一顿,这他还真的不知道。
他虽然奇怪余一笙用假名上学,却从来没有去想过这其中的原因。
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什么?”
“家里人怕他被绑架,说给他改一个名字上学。”余三莺却接话,她笑出了声,“至于是他自己在书房里指到什么是什么,瞎取的。”
杨齐淼听着,觉得新奇。却又觉得这名字意外的合适,他给其他人的感受也是如名字般炙热且明朗。
他抬头一看,却没在晚宴上看到余一笙。
甚至现在晚宴已经开始,新人与宾客互动,他作为伴郎却不在。
余三莺注意到杨齐淼不时东张西望,眼神在宴会厅内来回搜寻着什么。
她微微一怔,脑海中突然闪过余一笙上午那怪异发言,又忽地心领神会。
她的目光落在杨齐淼身上,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犹豫。
余一笙与杨齐淼之间的关系总是若即若离,明明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却始终未能真正走到一起。
身边的人都极力去推他们两一把,希望有情人不要彼此错过。
然而感情这种事,如果当事人都没看清自己的心意,旁人再努力也只是徒劳。
余三莺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齐淼哥,你在找什么吗?”
杨齐淼愣了愣,抬眼对上她的目光。
摇曳的烛光映在余三莺澄澈的眼眸中,透着一种直达人心的力量,却又带着几分温柔的鼓励。
杨齐淼心神一颤,张了张嘴最终没忍住,低声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头的问题。
“余一笙在哪?”
“余老师,你过来一下。”
新郎准备室里,柳昊探出半个脑袋,神情有点苦恼地朝远处的余一笙喊了一句。
余一笙听到他的声音,跟工作人交代了几句,迈步走向柳昊。
看到柳昊苦哈哈的一张脸,他忍不住调侃道,“怎么啦,我们柳小少爷怎么结婚这天,眉毛都打结了?”
被他这么一打趣,柳昊不仅没笑,眼角耷拉得更低了。
余一笙挑眉,察觉到气氛不对,这才收敛了笑意,认真地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柳昊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声音有些发紧。
“对不起,余一笙......”
“其实你的时光信其实在我手里。”
他递出信封,垂下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余一笙的睫毛轻轻一颤,目光落在那封有些发黄的白色信封上。信封上,用工整的小楷字写着“给2021年的汤一夏”。
“当时你还在国外读书,我去你家看望余伯母的时候,在所有信件里看到这一封。那时候......我擅作主张,藏了起来,对不起。”
柳昊结结巴巴地说着,带着几分复杂与挣扎。
他知道余一笙去国外读书,可心里一直没忘过杨齐淼。
但当时知道两人过去的所有人都默认杨齐淼已经死了,自己也不例外。
他害怕信件的内容又撕开余一笙的伤口,于是自作主张的藏了起来。
这一藏就是三年,他都快要忘记这事了。
直到上个月余一笙突然跟他提起时光信,他才猛地想起。
余一笙丝毫没有怀疑他,这让他心里更加内疚。
当时的他将信件藏起来真的对吗?
现在的他将信件还给余一笙真的对吗?
这其中的对对错错,柳昊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余一笙缓缓地眨了下眼,嘴角轻轻扬起,伸手接过了那信封,语气轻快:“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他顺势揽过柳昊的肩膀,轻拍了一下,像平时那样道,“谢谢你,柳昊,帮我保管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自己陷进的暗恋的泥沼里,他的喜与柳昊一同分享,他的忧柳昊何尝不是和他一同承担着。
在柳昊看不到的地方,他嘴角轻轻勾起,但眼眸间难掩疲惫与惆怅。
余一笙不安慰他还好,一说话柳昊就坚持不住了。
鼻子一发酸,眼睛就有点湿了,他咬着下嘴唇,废了好大劲才没给眼泪开闸。
在柳昊离开之后,余一笙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犹豫再三,还是拆开了那封时光信。
八年的时间让他对信件内容的记忆早已经模糊,只凭自己的性格猜了个大概的内容。
正如他猜测那般,信中无非是家人,朋友,将来梦想等等,以及与杨齐淼...
然而,其中有一段话,如箭羽般狠狠地划破时空,直直扎进了他八年后的心脏。
“你很幸运,在人生里你从未真正面对过无解的难题。
对于挚友的激进想法,你无法给予他真正的理解与支持。
因为你没经历过这样刻骨铭心的痛苦与挣扎。
因为你被成长环境带来的枷锁所束缚,不懂破格二字。
希望五年后的你,已经走出自己的安全区,不要被身份所累。
也希望你,不要再失去重要的人。”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悲伤,遗憾,茫然也一同向他袭来。他紧紧攥着手中信件,失去了站立的力气,沿着墙壁缓缓瘫坐在地上。
他的表面光鲜笃定,熟稔自若,却无人知晓他的内心也有迷惘,也曾因不理解他人而失去重要的人。
高中那年,他做错了选择,从此与挚友渐行渐远。
明明高三的自己已经意识到了这件问题,他为什么会忘记。
八年后的今天,他因“余一笙”这个身份,再一次陷入相似的困境,错过了太多不该错过的人和事。
门把突然转动,发出轻轻一声响,随后门缓缓地被推开。
杨齐淼拧着门把,探头向房间内张望,就这么与靠在墙根的余一笙四目相对。
两人都怔住了,空气像被凝固了一般,谁都没开口。
还是杨齐淼先回过神来,因为余一笙眼睛里的悲伤快要把他给淹没了。
他吸了口气,关上门,几步走到余一笙跟前,蹲下来,目光紧锁着他,眉头微蹙,透着难掩的担忧。
他不知道余一笙发生了什么。
余一笙脸脸色发着白,嘴角微微下垂,连带着脸上的线条也显得僵硬而沉重。
“你怎么了?”杨齐淼开口询问。
余一笙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摇摇头,收拾了手中的淡黄纸张,挣扎着要起身。
杨齐淼却一把拉住了余一笙。
他受不了余一笙的刻意疏远,即使现在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时机。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低声开口。
“余一笙,别躲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祈求。
“我们不能当一辈子朋友吗?”
话音刚落,余一笙愣在原地,眼泪没有任何预告地划过脸,砸在地上,一下子就给世界都砸了个静音。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那摊水花,意识到是自己的。
几乎是慌不择路地用手捂住杨齐淼的眼睛,用那宽厚的手掌虚虚地掩着。
杨齐淼被那滴眼泪惊得说不出话,一双眼睛在余一笙的手掌下无助地眨着,长长的睫毛挠得余一笙心都乱了。
本来就失序的情绪不仅没有被克制住,反倒如野草般一片疯长。
击溃了他的理智,也击溃了他的防线。他把什么尊重与体贴,规矩与礼仪,公序良俗给随同他的余家大少爷的身份给抛至身后。
他猛地将杨齐淼扯进怀里,欺身向前,吻住了杨齐淼的唇。
他似乎带着怒气,与平时的温和形象全然不符,越吻越狠,咬着杨齐淼的唇瓣,恨不得将这软肉给吞进肚子里。
杨齐淼被亲得忘记了呼吸,脑袋晕乎乎的。
因着看不见,其他的感官更加敏锐,两人急促的呼吸与衣服摩擦的声音,灌入鼻腔的淡淡金木犀香气,洒在皮肤上的鼻息与皮肤相交处的温热,都燥得他浑身发热,难以自持,脑袋越发空白。
这种感觉实在陌生,他睫羽不安地颤栗,伸手想推开余一笙却发现这人力气之大,怎么也脱不开这禁锢。
余一笙终于稍稍放开了他,低头注视着那双被亲得微微红肿的唇瓣,心里升起几分满足。
又觉得十年了,怎么也得连本带息的讨回来。
于是,又俯身含住了那柔软的唇。这一次却没有了先前的怒气,而是变得温柔了许多。他轻轻舔舐着刚才自己咬得泛红的地方,仿佛在抚慰,又仿佛在留恋。
他的目光一转,想起林宥那天亲过杨齐淼的那两下,胸中妒火再次升腾。他用指腹轻轻地擦了擦那两块地方,随即俯身印下属于自己的两个吻。
这么一趟行为下来,杨齐淼被亲得晕乎,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余一笙得心猛地一沉,以为他把杨齐淼吓着了,又觉得凄凉。杨齐淼就这么厌烦他吗?
他豁出了所有,把余家大少爷的骄傲撕个粉碎,身份姿态一降再降。
压着眉头红着眼眶,仗着杨齐淼看不见,眼泪跟不要钱的珍珠一样,一颗接着一颗的从眼框冒了出来。
哽咽着,不争气的话一说又说。
“我就不可以吗?”
“明明是我先来的。”
“就不能...”
“试着喜欢一下我吗?”
“第三者也可以...”
“你就...就不能回头看我一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