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笙从来没感觉自己这么清醒过。

从高中的那一眼开始，只要杨齐淼和别人走在一起，被别人搭着肩膀，被别人揽腰...他都觉得嫉妒得难忍，更不要提杨齐淼会与别人亲吻上床，成为家人。

他觉得自己太过虚伪。

明明心怀鬼胎却要伪装成朋友。

明明嫉妒得快要发疯，却要昧着心祝福。

明明深爱却要假装不在意

他知道感情讲究你情我愿，但两情相悦又谈何容易。

“我喜欢你，杨齐淼。”

迟到了十一年的告白，却只能迎来个遗憾结局。

余一笙低垂着眼，心里暗暗地道了声抱歉。杨齐淼肯定吓坏了，被朋友强吻肯定会觉得恶心。但是他不后悔。他没法心平气和的祝福杨齐淼的感情，坦白之后互相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不想和你当朋友。”

“也没法祝福你和林宥的感情。”

这些话从余一笙嘴里说出，震得杨齐淼耳畔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只余一颗赤裸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余一笙的这些话实在颠覆了他的认知，他隐约透过手指的缝隙，看到那发红的眼眶，才分清这是现实。

但只透过指缝又怎能看得清晰？他伸手摸向余一笙的脸，一下子就摸到那挂在脸上的泪，温热又潮湿的触感通过指尖密密麻麻地碾过他心上。

他一路摸着，从那湿润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直到那柔软的嘴唇才停下。

余一笙瞪着一双眼，呼吸都停滞了。

却没想眨眼间，杨齐淼另一只手就搂过他的脖颈，随后仰头准确无误地吻在自己的唇上。

？

余一笙觉得自己确实是疯了，他竟然看到杨齐淼主动亲他？

他慢慢将覆在杨齐淼双眼上的手掌移开，那张雕刻般精致，毫无瑕疵的脸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那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细密而柔软，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眉骨轮廓清晰，眉梢略微上挑，勾勒处一双精致的柳叶眼。

与平时不同的冷峻与疏离不同，此刻显得沉静而柔和。

下一秒，杨齐淼缓缓睁开眼，那墨绿色的瞳孔像宝石般澄澈，只是眉眼就美得像勾人心魂的海妖。

余一笙双眼一眨不眨，感觉自己魂都快要被抽离。

杨齐淼学着余一笙亲他时轻碾慢咬，却不得要领。一睁眼就看到面前这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于是脸一下子就红了。

下意识想分开，余一笙却收紧了手，俯身加重了那个吻，直到杨齐淼快呼吸不过来才停下。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余一笙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逼上耳边。

杨齐淼喘着气看向余一笙。

余一笙今天作为伴郎，梳着背头，身着黑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衫，领带配合这婚礼的主题色搭了一个深粉色，看起来稳重又低调。

但经过刚刚那一番“糟蹋”，额前洒下凌乱的发丝，衣服的绸缎也弄得皱皱巴巴，再加上那张贵气的脸，看起来性感极了。

他不懂为什么自己高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选择沉默，导致两人互相错过，直至今日才互诉心意。

但失去记忆的他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何不一切随心所动。

高中的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又关今日的他什么事。

杨齐淼又亲了一下余一笙的唇，“我喜欢你。”

说完又怕余一笙误会，真以为他三心二意包第三者，马上补了句。

“我单身。”

好一会余一笙才从杨齐淼的话中回过神来，胸腔颤抖着，眼睛写满了不可置信。

忽地，又意识到杨齐淼那句“我单身”是什么意思。捂着脸，却怎么也遮不住那从耳边开始的一片烧红。

余一笙心里感叹幸亏遮住了杨齐淼的眼，没让他看到自己落眼泪那副丢脸样。

杨齐淼是从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他又与林宥到底是什么关系？

余一笙心里冒出了无数个疑问，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有一样。

他慌张开口，话却在嘴边绕了个弯，那句“我们结婚吧。”差点脱口而出。

但余光环绕顾四周，这新郎准备室的角落又怎么配得上眼前这人。

甚至现在手边既没有鲜花也没有戒指。

思及此处，他稳下心神，对上杨齐淼的眉眼，“我能做你男朋友吗？”

余一笙语气坚定而真挚，却无比小心翼翼。他在所有事情上都游刃有余，唯独在喜欢的人面前却没法自信。

杨齐淼没有半分犹豫，点点头，道了声好。

余一笙一把将杨齐淼拥入怀中，紧紧地揽着，恨不得将这人揉入自己的血肉里。

他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心里像是有个洞，一种名为喜悦的感情从那个洞里源源不断的冒出，流淌过全身的筋脉。

两人在月下相拥，在月亮的见证下交换了彼此的心意。

晚上的派对到了尾声，余一笙才重新出现，柳昊乐着个脸正打算问他去哪了，怎么消失了大半天，电话也不听。

眼一斜，看到余一笙身边的杨齐淼，柳昊笑容就僵在那。

再一看他两那牵在一起的手，柳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一张脸上五颜六色的，从难以置信到疑惑最后只好支持。

杨齐淼今天穿的什么他没仔细看，但余一笙今天戴的领带可绝对不是这条，再仔细一看衬衫也对不上。

柳昊欲言又止，指着他两那牵着的手，嘴巴张了半天却蹦不出来一个字。

余一笙意气风发，一脸幸福的，嘴角快要翘上天，“对，我们在一起了。”

不是，谁问你了？

柳昊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余一笙逢人就说他有对象了这事，恨不得这方圆百里连条狗都得知道他和杨齐淼在一起了。

没过几天，余三莺和余双逸就纷纷出国，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唯独余一笙还在休假。

两人自从在一起之后，杨齐淼发现余一笙像是变了一个人。

变得格外粘人。

中午会给他送饭，晚上会接他去约会，只要见不到面，就给他发消息，每天闲得找他八百回。

杨齐淼完全没有个人时间，每次想和余一笙提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余一笙那小心翼翼的小眼神，话就堵在嘴边说不出来了，千言万语汇聚成两个亲亲。

他开始反省，自己到底高中对余一笙干了什么，让面前这人竟然在感情上如此的不自信。

但是，余一笙是故意的。

柳昊婚礼那天，他送杨齐淼回公墓宿舍之后，在公墓门口，睁着眼坐在车上想了一晚上才想明白一件事。

为什么杨齐淼为什么老是纵容张晓晓和余三莺。

原来杨齐淼喜欢爱撒娇这一款吗？！

不争不抢终是败犬，这么一想杨齐淼还比他大三个月呢，他装什么成熟稳重。

杨齐淼却不知道余一笙那点小心思，只当他是没有安全感，每每比他高半个头的余一笙将头埋在他肩上抱着自己的时候，他都心里叹气，用手轻轻地拍着余一笙的后背，问他这么了。

时间一长，竟也对这事产生了习惯。

这天工作日的午休，杨齐淼刚回复了余一笙的消息，就觉得这屋子里黑压压的。

他往窗外一看，见这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心里琢磨着要是下雪的话，不知道今晚余一笙来找他在山路行车会不会不安全。

他把办公室的灯给打开，就听到隔壁桌的大姐“哎”了一声。

杨齐淼还以为自己开灯亮着她了，正想着道歉，却听大姐接着说道，“我今早借了墓区的扫把，忙得忘了还。你们谁有空啊，帮我还一下吧？”

她耷拉着眼，看向办公室剩余三人。可偏偏另外两人手头都正忙着活，实在走不开。

杨齐淼瞧了瞧放在墙边的扫把，拿了起来，说道：“我去吧。”

大姐见状，眉眼弯弯，笑盈盈地道了谢。

杨齐淼转身出了办公室，顺着楼梯一路下楼，张晓晓却给他打来了电话。

杨齐淼疑惑她怎么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但也没多想，边接通电话边继续往墓区走去。

张晓晓好久没见杨齐淼，听到杨齐淼的声音还激动了一小把。

这人从来不发朋友圈，唯数不多那几次，还是发的酒吧广告。

但就杨齐淼那个位数的微信好友数，估计就算发广告也用处不大。

杨齐淼见那头半天不吭声，还以为信号不好，喊了两声晓晓。

过了片刻，张晓晓才想起来要说正事，匆匆开口。

“学长，你还记得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金发同学吗？”

杨齐淼顿了下，嗯了一声。

张晓晓却像是开了闸，对着电话碎碎念，好半天都没讲到重点，“前几天学校让学生会整理资料，我被会长分配做苦力。”

“正好找到了学长你们那届的学生信息。”

杨齐淼一边听着，一边抬眼远望，却瞥见柳昊正在墓碑间穿梭。

他今天穿着随性，一双眉毛低垂着，在这昏暗的阴天里脸色一片死灰，和婚礼当天那笑眯眯的样子恍若两人。

杨齐淼心里咚咚作响，一种模糊不清的不安笼罩着他。他脚步不由得跟在柳昊身后。

“我在资料里看到，那个人叫白明瑜。”

电话里传来张晓晓的声音，而前方的柳昊却忽然停下脚步，缓缓蹲下，露出了他面前那块原本被遮挡的墓碑。

“学长，高二下学期，也就是2014年的时候，那个人就转校了……”

杨齐淼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他愣愣地望着柳昊面前的墓碑，耳边仿佛一阵轰鸣。

白明瑜

1998～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