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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龙城跃马终黄土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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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算了,我跟二哥从来也没多少来往,跑到人家府上去教导女主人,多奇怪呢。这差事我办不来。”纾慧怯怯地道。

煌久道:“那便罢了。对了,梁叔告老还乡后,京畿节度使的职缺一直空着,召周旷怀回来任京畿节度使如何?”雍凉节度使周俞前几年上书告老,皇帝信任周家也为还早年的人情,便由周俞长子周旷怀继任了雍凉节度使。如今让周旷怀擢任京畿要职,求稳不求进,不过是给纾慧脸上增光罢了。

纾慧果然乐了,也不在乎什么玉枕什么苏绣了,忙道:“多谢皇姐!”

煌久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去别处玩会吧,把姝君给朕叫来。”今天得闲,正好问问她与秦勒之是什么情况。

“姝君参见陛下。”

煌久往身边一指,“来,坐。你可认识司徒秦大人?”

许姝君一愣,而后微微垂首,“陛下何以这样问?有一次在上林苑中行走,草丛中有蛇出没,幸得秦大人路过,驱走了那蛇。”她在掩饰,掩饰才显得事有蹊跷。

煌久握着她的手道:“秦勒之其人的风流名声,你应当有所耳闻。朕与他相识十余载,他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并非值得托付之人,你要当心。”

许姝君绞着手帕,片刻后答道:“是,姝君知道了。”

“朕说这些都是为你好,纵使你有心寄将秦镜,他可能只是盼你偷换韩香。一腔真情所托非人的痛楚,朕不想让你经受。”

许姝君点点头,“姝君明白,多谢陛下指点。”许姝君是那种贯会压抑情愫之人,即便是真迷上了秦勒之,也不会贸然地表达出来。今天煌久这么明白地说了不打算让他们二人缔结连理,许姝君会言行如一,远离他的。

今年的千秋节是皇帝三十的大当口,由王爷亲自筹划着大办。睢阳九月底就半只脚踏进冬日了,可到了十月初,天气却恰巧稍稍转暖,即将冬藏的动物们抓住最后一个贴膘的机会,倾巢而出地四处觅食,正是秋狝的好时节。当今圣上还偏就对射猎这行当情有独钟,于是千秋节当日,在京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尽皆随驾来到商丘围场。

煌久坐于鞍上,向众臣朗声说道:“昌贽大帅面圣之时,曾问过朕的年庚,说朕望之不似近三之人。从来女人都怕三十,拼了命得诓说自己尚是二十几岁豆蔻年华。朕也是女人,也怕衰老,可朕还是要将三十的日子昭告天下。朕就是要告诉天下之人,朕虽为女流之辈,但绝不做那等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女流之辈。朕越是怕什么,就越该把什么放在明面上,坦荡地迎难而上。”煌久正说着,队列后方忽而一阵骚动,她皱了皱眉问道:“何事喧闹?”

队列向两侧自觉分开,中间留出的空档,穆思行身着戎装,姗姗来迟。与宁挑了挑眉,正愁没机会好好收拾穆思行,他却在皇帝的千秋节戎装迟到,这还不等着身败名裂吗?穆思行来到近前,手执马鞭拱手道:“老臣因事耽搁了出城,冲撞了陛下,望陛下恕罪。”其实是没有“因事”的,只是他被半赡养半软禁地圈了几年,都没意识到这次陛下准他出席的事实。是而闻听陛下仪仗出了城,他才开始换装收拾,赶到商丘,便不出意外地迟了。

煌久一笑,“无妨,朕还期待着看穆将军大展身手呢,请入列吧。今日朕的贤弟、爱卿尽皆列席,望诸位策马引弓,乐于争先,所获猎物最多者,朕格外颁赏!”

即便不为这个彩头,为给陛下捧场助兴,诸人也争先恐后地频频搭弓射箭,围场周遭鼓角之声不绝于耳。一个时辰后狩猎结束,太仆府官员入场清点各人所获。陛下射得了一头幼鹿,一只狐狸和三只兔子;王爷放矢皆不致命,故而所得皆为活物,共是两头獐子,三头鹿与一只隼。其余人等所获丰寡不等,与桓最是出色,射得了一头黑熊。皇帝信守诺言,当即开口将他的“君”晋为了“侯”,还在晚宴上对与桓大加赞赏。

“桓弟这些年真是大见长进,看来在河朔厉兵秣马,真是催人奋进。”煌久说道,“往后朕的西北边陲可就交给桓弟你,可就放心了。”

“陛下这话说的,不是叫穆将军寒心吗?”与宁搭茬道,“穆将军在雍凉镇守了大半辈子,总不能因为人家卸了任就忘了人家的功呐。”

这两个人今天怎么对他们家人这样殷勤起来,与桓想到,有鬼。

“朕是想穆将军上了年纪,万一筋骨上疼痛,怕边陲上没有好郎中,岂不是叫他受罪?”煌久道,“前两年穆将军请命平定叛乱,朕不曾准奏,是因为剑南山高水险,行军不易,不想累着你。穆将军可别怪朕圈着你呀。”

穆思行由座上起身,拱手道:“老臣多谢陛下体恤。只是,老臣尚骑得了快马,拉得了硬弓,还未老到行将就木的地步。武将三十不言夭,老臣已年过半百,这辈子值当了,用不着惜命。”

煌久笑道:“俗话是这样讲,可朕却舍不得穆将军捐躯,正如武侯不肯让赵子龙做北伐先锋,这是一样的道理。穆将军廉颇不老,龙马精神,乃是北梁的福气。对了,久闻将军烛照剑的大名,今日不知穆将军可佩戴此剑?”

“孤王的碎玉飞花剑已属孤品,听闻穆将军的烛照剑无坚不摧,甚至可以一斩而破龙泉宝剑。不知孤王是否有幸得以一观?”与宁附和着说道。

一提起兵刃,穆思行立马精神了,他起身离席,“陛下,王爷,老臣这把剑乃是五金之英,六合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剑出嘶嘶破风,如白蛇吐信;剑锋行走四处,如游龙穿梭。点剑而起则轻盈如燕,剑落纷崩便骤如闪电。”他说着便抽出来佩剑,演示这起落点斩。

“大胆穆思行!”与宁骤然喝道,“陛下可有准你出剑的旨意吗?”

穆思行一愣,而后回想,陛下只是问他带没带他的烛照剑,还真的,没有明确的旨意允许他出剑。

与宁接着道:“陛下千秋节你戎装迟到在先,无诏出剑在后,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了?”

穆思行连忙扔了宝剑,辩白道:“老臣一时激动忘了御前的规矩,绝非有意冒犯陛下天威,望陛下恕罪。”

“一时激动?这也算是你开脱的借口?”与宁追问道,“成济一时激动还刺死了曹髦呢,你如何能证明,你的烛照不是冲着陛下去的?”这边与宁东拉西扯,穷追不舍地问,那边煌久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看着他。穆思行立刻明白了,是她们姐弟俩下的套,这不活脱脱就是一个误入白虎堂吗?

与桓也起身求情道:“陛下,穆将军醉心剑道且久未面圣,实在是一念疏忽才与御前造次,望陛下莫计较无心之失。”

“久未面圣便能把浩荡皇恩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吗?”与宁道,“桓侯,你也是在陛下隆恩茵蔽之下,别光记着舅甥之情,就忘了君臣之礼。”

与桓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回道:“我在向陛下回话,你抢在陛下之前答我,就合君臣之礼吗?”

与宁冷笑,“孤王乃是国之储君,得穿黄袍,同样也是你的君。”

眼见这兄弟两个又要为不相干的事情吵起来,煌久便开口道:“你们两个都给朕住口!”

与宁在他人跟前嚣张,对煌久可不敢趾高气扬,微微垂首,“陛下息怒。”

煌久道:“今天是朕的好日子,朕不想闹出不愉快。来人,把穆思行带下去,改日再行发落。”这时候她已不称穆将军而改称穆思行的名字了。

仅仅凭未得旨意而于君前舞剑的罪名足以判死罪,但穆思行乃是两朝老将,劳苦功高且从未有不臣之心,还偏偏治不死他。煌久得等,等他自己拿出那个能让他没有活路的东西来。

穆思行尚未定罪,只是被带到了理藩院看管起来,与桓去探望他甚至都没有受到阻拦。“舅舅你冲动啊!明知陛下和与宁来者不善,怎么还往他们的圈套里跳呢!”

穆思行握拳捶着案角,“唉,一时大意,悔之晚矣。”

“眼下可如何是好?陛下她把太傅和太尉都罢官削爵赶回原籍,对你肯定不会这么客气了。”与桓急切地道。

穆思行压低了声音:“君侯,你去我家中,在我的床榻内侧有一个暗格,其中藏有一卷帛书。那是先帝留给我的一道圣旨,你拿着它去交给陛下,陛下奉先皇遗诏,定会赦免我的。”

与桓听得一愣,“遗诏?父皇给过你遗诏?写的什么内容,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遗诏自然是能护我的,君侯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穆思行答不过来他这一串反问,长叹一声道,“躲过这一劫,我也告老还乡,再也不在这凶险之地久留了。”

与桓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你在这别着急,而且千万别再有不慎的言行了!”

果然,穆府的暗格中藏有那么一卷帛书,“奉,天承运,皇帝诏,赐大将军穆思行,曰:朕身后,儿女涉事未深,若有新君行措不当,朕特赐此诏,尔可便宜行事,临机决断。如若有罪,可免一死。钦此。”

这可既是尚方宝剑又是丹书铁券啊,与桓不敢耽误,赶紧将这份能救穆思行的帛书呈交陛下。

此刻煌久正在两仪殿里训斥与宁:“你如今胆子是越来越肥了,还在众人面前自诩为君,那将朕置于何地?多大个人了,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我那是说给与桓听的,叫他掂量掂量,同我说话该是什么态度。”与宁狡辩道,“而且话说回来了,我在皇姐面前不还是俯首称臣的吗?我可没有僭越犯上。”

“我看你小子就是欠修理!”煌久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恶狠狠地道。

这时金马门的侍卫进来回禀:“启禀陛下,桓侯将一卷帛书奉上,敬请御览。”

等的就是这东西,煌久道:“呈上来。”

煌久略略扫过一眼就明白了,毫不惊讶地递给了林择善,吩咐道:“去大内御档,查查有没有这道遗诏。”她能这么胸有成竹,那么大内御档中,肯定是没有这份遗诏的底案了。这下案情可就升级了,原本穆思行的冒犯君上只是个不合礼制的小罪。可现在,他拿出了一道大内御档没存过档的遗诏,这便是矫诏谋逆,作假欺君!与桓来递交这封帛书之时,并没有着意低调行事,故而穆思行伪造遗诏的事情次日就传得满城风雨,想掩藏都掩藏不住。按北梁刑律,矫诏者腰斩弃市,诛九族!

穆思行直喊着冤枉,被挪进了廷尉署大牢,与桓在金马门外叩头不止。煌久也不能任自己扣上苛待手足的名声,只好硬着头皮召见了他。

与桓一进大殿扑通地就跪下了,“陛下,此事蹊跷,臣弟请求陛下再次彻查。如若我舅舅当真伪造遗诏,陛下只要入御档查据便会真相大白,我舅舅何必多此一举自掘坟墓?那道遗诏是太兴十八年父皇私下交给我舅舅的,父皇或是忘了存档,才会查而无据。陛下曾应允秋狝所得猎物最多者一个恩典,臣弟不要侯爷的爵位,只求陛下假以时日彻查,不要判我舅舅死罪!”

煌久皱着眉头,不悦地道:“这是两码事,别绞在一起说。朕只查纠他一人之罪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开恩了,否则惠济河都该被穆家人的血灌满!你若还记得你姓辛而非姓穆,就赶紧回家去,休再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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