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察觉了中尉的窃笑,自觉尴尬的他便闪身转向窗口,假装欣赏起奥地利的夜色来掩盖自己的窘迫。可是楼下传来一阵阵为“值钱的少校”干杯的起哄声,让克劳尔伯格有一种无处躲避的无奈。
与黑夜中快乐喧闹的黑市酒馆后院相比,一个悄无声息的危险影子正在悄悄地靠近着。
“有人!”
几乎是同时,窗口旁的克洛和靠近大门的酋长分别在自己所处的房间里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一秒钟之后,原本热闹的小楼瞬间变得一片漆黑,死一般的宁静中,一双的眼睛在焦灼地搜索着……
“盖世太保?”加里森中尉在黑暗中轻轻闪到了克劳尔伯格的身后按着胸口的配枪低声耳语道。
“不,不像!盖世太保是不会耐心地等着楼下那帮家伙喝完酒再抓人的。而且……他们只有一个人!”克洛皱起眉头,凭借一个狙击手的眼睛及对盖世太保多次交道的经验来说,楼下的那个黑影似乎行动并不专业。
趁着昏暗的月色,克劳尔伯格锐利的眼神死死地盯住楼下那悉悉索索的干枯灌木缜密地计算着敌人的位置,轻轻举起了手中的枪。此刻他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加入美军后第一次向真正的敌人举起枪。几秒钟之后,他轻轻垂下手腕放弃了射击的准备,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从后窗悄悄潜出的酋长。
“看来您的部下没我想的那么无能——”克洛回过头,加里森中尉十分熟悉的刻薄微笑在星夜中从他眼前掠过。
几秒钟之后那片悉悉索索的枯木从里发出一片动静不小的哗哗声,卡西诺尾随着酋长冲进灌木丛,揪出了一个肩膀被刺中匕首的男孩。
“怎么,你们还弄了个俘虏?”高尼夫看见一向处理德军干净利索的卡西诺居然罕见地拖回了一个俘虏,感到十分好奇。要知道头一向身体力行地教导他们处理这样的危险人物务必一击致命绝不留情,但是他依旧做不到向头儿那样干净利索地处理德军,因此高尼夫对头那神奇的手刀始终敬慕不已。
“这次不一样!”卡西诺拖着无奈的长音,把那个肩膀受伤的男孩推搡进了房间。
这个被推进来的孩子,最多不过15岁,金色的短发十分凌乱,惊恐不安的眼神中隐藏着一种困兽般的仇恨与挣扎,黑色的希特勒青年团制服以及胳膊上缠着卐字的袖标被肩膀处不断渗出的鲜血洇湿一片。
“天哪!是个孩子!”高尼夫惊讶地小声嚷道,看见男孩肩膀上依然不断流出的鲜血,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搜寻着身边有没有可以用来临时止血的东西。
“孩子,你多大了?”当高尼夫终于从戏子那里得到一条雪白的手绢后,开始小心地靠近那个的男孩。男孩用无比仇恨又惊恐的眼神看着高尼夫,那形象活像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受伤小兽。
“他听不懂英语!高尼夫!”戏子无奈地摇摇头,转而抢过自己的手绢带着一脸温柔和煦的笑容用德语向那个惊恐的男孩安慰道:“别担心,孩子!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别白费力气了!”一个坚硬的声音从楼梯的方向砸向戏子,“这帮小纳粹是不会领情的……”
克劳尔伯格少校迈着冰冷而傲慢的步子从楼梯口一步步地踱向墙角那个惊恐而可怜的孩子。
“小子!告诉我——你是怎么摸到这儿来的!”克洛带着有些狰狞的笑容用手拎起男孩的衣领,用德语轻轻地问道。
男孩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瞪着这个说得一口流利德语又穿着德国军服的黑发男人一言不发。
“您……您别这样,他还是个孩子呢!”高尼夫看不得男孩那恐惧而无辜的眼神,轻轻嘟囔道。
“孩子 !?”克劳尔伯格听到这个词后,突然发出一声可怕的冷笑,“别小看孩子,高尼夫!要知道,有时候——孩子开起枪来才是最无情的!”
克洛的这句话,让一旁博尔曼和戏子微微一怔,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克洛那冷酷而绝情的脸——十多年前发生在挪威的那场人命案绝对是蓄意谋杀!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道。
“好了!小孩,我没空等你琢磨谎话,你最好老实说!”克洛给了男孩几秒钟时间,见对方没有反应,立刻用手中的枪口顶住了男孩的额头。
男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抽了抽,惊慌失措的眼睛里似乎已经有了泪花。
“天哪!您把他吓坏了!对付一个孩子,您完全没必要这样!您看您把他吓得。”动了恻隐之心的高尼夫没法对眼前的情景坐视不理,于是他冒失地在众人面前嚷嚷出自己的不满。
克劳尔伯格没有理会高尼夫的埋怨,继续带着冰冷的笑容一手用枪抵着男孩的头,一手从男孩的上衣兜里搜出了他的证件。
“斡伦斯堡学校——啊~~精英学校!”克洛轻蔑地笑着,随手把证件扔给了身旁同样精通德语的戏子。
“还是个中学生……”戏子翻看着证件轻轻摇了摇头,无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焦灼……
无奈……
怜悯……
烦愁……
冷漠……
在酒馆地窖昏暗的灯光中,各种目光带着各自的期望与诉求集中在加里森中尉的身上。刚刚那个意外闯入的孩子此时成为了摆在众人面前一个极其棘手的问题。
“你看,他才15岁!还是个孩子……”高尼夫低着头,眼睛却使劲地往头儿的脸上瞅,并且一个劲儿地故意自言自语着。
酋长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扎进男孩肩膀的匕首已经取出,经过简单的止血与包扎之后男孩的脸色愈加苍白。他紧紧地缩在地窖阴冷潮湿的角落里躲避着众人的目光,想来——他肯定已经知道眼前这些陌生人是自己国家的危险敌人了。卡西诺则不住地拿起酒瓶,频繁地抿着里面几乎见底的液体。
这个世界上最难对付的,也许恰恰就是那些最弱小的敌人。
加里森中尉似乎没有了往日的果断,如果眼前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德国兵,他一定会像平时那样毫不犹豫地来上一句——“卡西诺!把他干了!”可是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孩子,一个眼神里闪烁着无助与恐惧的孩子。在自己身后有2个曾经是德国军官的家伙则冷漠地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轻松姿态。
“要是把这孩子留下,别说莫罗格老爹,恐怕这附近的情报点都会有麻烦。”戏子抽了一口手中的烟斗,在袅袅的烟雾中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好,那我们就带上这个小纳粹一起走。等我们出了门,他用他那美妙的嗓子轻轻喊上一声,2分钟内你就可以见到方圆10公里内所有的盖世太保……”克劳尔伯格带着讥讽的笑容,走近男孩,并从男孩衣服的胸袋上方突然拽下了一个不起眼的金属小徽章。
“看看这个……”克洛瞄了一眼手中的徽章后,随手扔给了正在吞云吐雾的戏子。
“这孩子以前还参加过***童声合唱团!?”戏子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向墙角处那个不断瑟缩的孩子。
“那合唱团怎么了?”酋长抬起头,手里依然下意识地摆弄着自己小刀。尽管他没听说过那合唱团,但从戏子那凝重的表情来看,似乎能参加那个合唱团是件了不起的事。
“是欧洲最著名的合唱团之一,大战前很有名。”戏子轻轻递出了手中的金属徽章,酋长来没有来得及接,就被一旁的高尼夫抢了过去。
“头儿!——”高尼夫那迫切的恳求目光在加里森脸上不断地燎烧着。
“我看,你们万能的中尉一定会有办法的。这太妙了,我们这次要带着一个想要我们命的小纳粹游遍欧洲……”克劳尔伯格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令人不舒服的轻蔑与嘲讽。
“你不能因为他带了个纳粹袖标就一直叫他纳粹,他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卡西诺白了克洛一眼,轻轻顶了一句。
“他懂什么?他懂得可多了!他上的那所学校可不是普通的中学,是培养未来国家社会主义精英的学校。这学校归国社党——也就是你们嘴里的纳粹管理。从这种学校毕业的孩子基本上都直接去了党卫军。”克劳尔伯格毫不示弱地回敬了卡西诺一个同样的白眼,继续说道“你以为他们上课都学什么?音乐、文学、诗歌……算了吧!他们从进入学校的那天开始,接受的教育和训练和普通士兵没什么区别,从武器射击到军事侦查,除此之外,他们还经常参加各种军事工事的修筑,直接去防空炮位做高炮助手。他们和真正的士兵几乎没有区别……假如明天德国人降低了征召士兵的年龄,他们扛起枪立刻就能上战场,而且还是你们最最喜欢假扮的党卫军!我想当你们干掉一个党卫军时,大概不会有兴趣知道他以前是不是参加过合唱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