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们赶紧回去温习功课吧，后天要考战术识别标识。我看你们平时这门成绩就不怎么样，赶紧回去给我好好学。要是这门谁不及格，我就罚他给我打扫一个月军官宿舍。”

克洛听到自己的宿舍恢复了整洁，长出一口大气，按照时间推算等安格莱娜到的时候一定会看到一个井井有条的独身军官的房间——当然，这要在她不擅自拉开柜子的情况下。

其实就他本人来说，是不太在乎自己的未婚妻会看到一个什么样的房间，不过只要一想到博尔曼阴沉着脸在他身后咆哮什么——铁矿石定价权、航运波罗的海指数、融资收益什么什么的，克洛就觉得自己跟踩进了一个防步兵地雷区一样可怕。婚姻、家庭什么的，在这个青年军官的脑子里简直像天狼星一样遥远，他只是懵懂地在博尔曼与自己外公一番充满了商业术语的说教中，逃避性地对这桩商业联姻表示了同意。

不过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这桩未来的婚姻似乎并没有改变他的生活。这位脚步如同侦察兵一样轻盈的女孩似乎也不像那些舞会沙龙中的那些姑娘那样难以交流，对于这一点——克劳尔伯格甚至一度感到有点幸运。并不是所有的姑娘都能看懂他那如同作战地图一般的情书——起码，他认识的同学战友里没有人的女友或未婚妻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可是……就给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要背熟所有的战术标识，这样的要求也实在是……”

即便是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埃里希也对学校里这种近乎疯狂的教学进度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别给自己的懒惰找借口，真难想象我们德意志未来的军官连作战地图都看不懂，你们还不如那些在柏林舞厅里跳舞的姑娘。”

克劳尔伯格少校发自内心的感叹在埃里希看来简直是刻薄。

“好吧！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对了！如果见到施莱伯，让他立刻来见我！”克洛说完，挥了挥手示意埃里希可以离开。

“看来，我这半天时间是白给你了！”克劳尔伯格少校望着那个叫施莱伯的学员，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皱褶的衬衣领口，充斥着泥土痕迹的军靴，以及那有些凌乱的头发，这一切都让这个对军容要求得有些偏执的□□看了十分堵心。

“我……我已经重新整理了衣橱，我，我是完全按照军人手册上的规定去整理摆放的，您要是不信的话，埃里希可以作证……而且军士长也检查过，完全合格。”

胆怯的施莱伯小心翼翼地替自己解释着，生怕哪句话没说对会引得对面勃然大怒。

“看来在您的心里一个德国军人的尊严与荣誉都体现在他的衣橱里了？”办公桌对面的克劳尔伯格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这个没有天分的孩子。

“不……”施莱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显然他已经从克劳尔伯格少校那调侃的语气里读出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可他依旧不知道自己哪错了，这种明知道危险即将降临，可你又不知道它来自何方的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传说中东线狙击手之间的对峙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跟我走！”

一向恶毒刻薄的克劳尔伯格少校这次并没有训斥自己的学生，他向施莱伯挥了挥手，示意对方跟着自己，随后一路向军官宿舍走去。

“坐下！”

望着少校整齐干净的宿舍，施莱伯忐忑不安地用臀部的边缘靠在了一把橡木椅子上。

“把靴子脱下来！”克劳尔伯格少校的声音不瘟不火，平静的令人毛骨悚然。如果可以，施莱伯宁可听到他向平时那样刻薄恶毒的诅咒与斥责。

“快脱！”少校的嗓门提高了一度，与此同时施莱伯带着平生最大的恐惧立刻把靴子从脚上脱了下来。

“看来只能我亲自向你示范一个德意志的军人应该怎么擦靴子！”克劳尔伯格说着便一把抢过施莱伯手里的靴子，从底层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几件擦军靴的工具。

“不……”施莱伯手忙脚乱地想抢回自己的军靴，脸色变得像学校周末晚上的番茄汤一样红。

“军人要服从命令！施莱伯学员！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坐在那里认真地学习怎么擦军靴。”

克劳尔伯格少校一个凌厉而震慑性的眼神立刻把羞红了脸的施莱伯押回了椅子上。

让少校给自己擦军靴——施莱伯此时觉得自己平生从未如此窘迫过，他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平日里傲慢刻薄不可一世的克劳尔伯格少校正拿着自己的军靴认真地擦拭着——很快自己那脏兮兮的靴子在少校的手里一点点绽放出自己从未见过的光彩。

“好了！看明白了吧！——施莱伯，你在听我说话吗？”

当克洛看到自己的学生那副如梦方醒的样子时，不禁为这个孩子的前途深深地叹息——如此之差的反应能力，如果上了战场一定第一时间被流弹击中。

“剩下的那只你自己擦。”克洛说着把那只擦得施莱伯已经完全不认识的军靴递了过去。

“就算你当了军官，也别指望勤务兵给你擦靴子！明白吗！”克劳尔伯格看着学生惊诧的眼光，带着揶揄的微笑继续说道。

“可是我不想当军官……”施莱伯接过军靴深深地叹口气，一句无意识的喃喃竟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对面的年轻少校第一时间被这句背离他人生价值的言论戳中了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