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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等他走了,果然依言合衣躺在床上假寐。睡不了多久,猛地一阵心悸就惊醒了,额头瞬间一层冷汗。他心里明白是玄心丹的药效过了,挣扎着起来,从桌上药瓶里摸出两粒丹丸来,抖着手塞进嘴里,咀嚼三两下后,合着涎水吞了。
少顷,身子发起冷来,他蜷在被中哆嗦了好一阵,慢慢就有一股热气自丹田里升腾上来,烘得身子暖融融的,困意跟着袭来。正待要睡,屋外响起敲门声,是药童的声音唤道:“太医,一个时辰到了。”
沈晏撑床坐起来,振作了一下精神,起身开门,跟着那药童去到厢房,尝了药汤又添加了药材,回来在纸上记下分量,再倒回床上躺着。虽然困极,他也不敢睡深,免得被敲门声惊醒时心脏承受不住。估摸着时辰快到了,先将一粒玄心丹含在嘴里,看顾完药汤之后回来再嚼了另一粒,如此接续,过了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青崖大早就来了,打了热水来洗漱,再送来粥食早饭。他见沈晏饭量如常,脸色虽比前日差了些,但一夜未能好眠的人总归不会有多好的气色,因此也放了心,收拾完之后就出去了,并将屋门关好,把院子里啁啾的晨雀赶飞,好让沈晏在添药的间隙补一补眠。
这一天一夜也如前一般平安度过。到了第三天早上,青崖仍是早起过来,一手拉开院门,不妨被里面正往外奔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青崖唬了一跳,见是一个药童。那药童也看见是他,像是得了救命稻草般抓住了袖子,道:“你可来了!正要找你去呢!”
青崖忙问:“什么事?急成这样?”
药童慌里慌张地说:“我们熬好了药,等沈太医写完坤汤的方子好送给张药师去看,谁知等了许久他都没来。刚我去屋里找他,见他趴在桌上,还以为是熬不住困睡着了,谁知竟喊不醒,地上还有血……”
青崖不等他说完飞也似的扑进屋去,果见沈晏倒在桌上,袖口衣襟都沾了血。青崖吓得脸也白了,赶忙去找那救命的药,却见那紫红色的药瓶就在桌上放着,拔开盖子来倒,竟是空的。那瓶子细口扁腹,容量不小,他记得前天从抽斗里拿出来时还装得满满当当,怕不下二三十粒之多,怎么今日竟一粒也不剩了!
他也不知这玄心丹到底是什么,但若真是对症的药,吃了下去必是治病的,却如何不吃了就发作得更厉害了。难不成竟是冯乙之前提过的什么“虎狼之药”,只能暂提精神,之后反噬得更厉害的?若真如此,如此猛的分量吃下去,还有命在?
他越想越心惊,手一抖,那药瓶从掌里滑脱,“噹”一声砸在地上,碎成几片。
沈晏似被碎响所惊,呻吟了一声,缓缓抬起头来。他本已昏过去了,因心里记挂着未完的事,总算挣扎着醒了。他用左手摁住胸口,右手拿起笔来,颤巍巍地在面前的纸上写了两个字,又将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青崖拉住他的袖子,哭道:“大人歇歇吧!别写了!别写了!”
沈晏摇摇头,把染了血迹的白纸推到一边,从另一边移过另一张干净的纸张,又写了一个药材名字,后面缀上分量,才弱声道:“好了。把这些……”话到一半,又呕出血来,身子就向旁倒。
青崖忙扶住了,叫进药童来,道:“这桌上的纸上写着药方,你们快拿去给张药师看。”一面说,一面流着眼泪把沈晏送去床上。
那张药师闻讯立刻赶了过来,却见那几张纸上俱都是一半是药名,一半是血,想来是写不了几个字就撑不住了,因怕字迹被血渍弄模糊了,才又加了纸来继续写。当真是字字浸血,拿命换来的方子。
他见床上沈晏面如残雪,气若游丝,已说不出话来,只双眼仍撑着望过来,忙道:“跟乾汤的药材都查过了,没有问题,沈太医只管放心。”
听了这句,沈晏才放了心,阖上了眼,头向枕内歪去。
青崖扑在他身上哭道:“大人!大人!”
张药师跺脚道:“哭有什么用?还不去找冯院丞来救命!”
青崖大哭道:“我找了冯院丞几日都不在,不然怎会由得大人乱吃药!”
张药师道:“你糊涂!他不回来,你就不能找去!快去快去!我且让郝太医先来看看。”
青崖听说,顾不得擦泪,拔腿就往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