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牧芜立马抬头看向楼梯上。
他日日夜夜牵肠挂肚的孩子，站在楼梯栏杆上，探头朝下边看。
“弱……小孩？”一声弱茹差点脱口而出，幸亏及时刹车才免于暴露。
“哎呀！你咋下来了啊！？”兆寒雪生怕带坏孩子，从荆牧芜手底下钻出来腾腾的跑上去。
“你留下的课业都写完了，听到下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那你没听到什么吧？”
“嗯……只听到妻不如妾，妾不如唔唔唔。”
兆寒雪一脸惊恐：“这句话别学！”
“为什么呀？”露弱茹一脸天真。
“哎呀你先不管为啥，别学就是了，老师我能害你吗？”
“那不一定，老师你上次还弄丟了我的课业还骗我说是我没写。”
“哎呀意外意外——那不是老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吗？别跟你爹说行吗？算老师求你了——”
兆寒雪一个大人跟小孩一样撒泼打滚，一时间竟分不出来这俩到底谁是老师谁是学生。
荆牧芜：“……”
虽然老师不靠谱，但看来裴漪把露弱茹保护的很好。
不过让他意外的就是他以为进到乎尔池需要好长时间才能见到秦裴漪，没想到今天就见到露弱茹了，裴漪估计也快了。
“来来来弱茹，过来老师给你介绍下新老师。”兆寒雪拉着露弱茹下楼。
“这个就是——哎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兆寒雪突然想起来还没问人家名字。
“恒月。”
“这就是你的恒老师，”兆寒雪对着露弱茹说完又扭头向荆牧芜：“你会什么？”
“略通医术。”
“嗯……也行，技多不压身，那你就当弱茹的医术老师吧！”
“好。”荆牧芜点头，眼睛看着露弱茹。
露弱茹抬头看着荆牧芜，突然扑上去抱着他的大腿。
荆牧芜心里一震，又开心弱茹或许是认出自己来了，又担心弱茹真认出来了他的身份怕是会暴露。
“恒老师好！”露弱茹脆生生的声音传过来。
荆牧芜松了口气，没认出来，太好了。
但心里还是有一点小难受。
露弱茹抱着荆牧芜的大腿，荆牧芜只能把她抱起来。
兆寒雪原本还害怕露弱茹不喜欢新老师，现在也放下心。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她叫露弱茹，是……是尊上的女儿。”
“嗯。”荆牧芜默默抱紧怀中失而复得的孩子。
认完新老师，兆寒雪布置下新课业让露弱茹回去做，他还有事要跟新老师说。
荆牧芜依依不舍的看着露弱茹回去。
“回头回头啦。”兆寒雪叫荆牧芜。
荆牧芜回头看着兆寒雪。
兆寒雪神色严肃下去：“你也知道乎尔池并非寻常地方，你那丈夫……怕是凶多吉少。”
“我不在乎，”荆牧芜摇摇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只剩衣服了，我也要带回去做衣冠冢。”
虽然他也没死而且还当成你们的尊上了，荆牧芜腹议道。
兆寒雪长叹一声：“痴情种啊，我祝你成功吧。”
“不过，”兆寒雪窜股过来，眼睛八卦的看着荆牧芜，“现在没人，你跟哥说实话，你俩真的没那个过？”
怎么又绕到这个话题上了？荆牧芜很是尴尬。
其实他跟秦裴漪还真没怎么，羿月峰天道誓后他大胆试探，没想到还没等两人怎么着，就碰上蝣粟做局秦裴漪老去，他也不能虐待老年人，故而两人虽然天天睡一块，但还真是纯盖棉被聊天。
“没……没有。”
“啧怪事……”兆寒雪摸下巴，“你这年龄看起来也不小不老啊？正是干柴烈火郎情蜜意的时候啊……”
兆寒雪突然灵光一闪，支支吾吾的开口：“难不成……你家那位……是……不能人道？”
“不是！”荆牧芜的反应倒是吓了兆寒雪一跳。
“我我我……”荆牧芜眼睛都害羞的不知道朝哪看了。
“那不是没家伙事，也不是没感情——虽然没感情也不耽误干活，日久生情吗——那你俩是为啥？难道是都不会？”
“也不是……”荆牧芜快无地自容了，他当初偷偷塞进去的那本书还放在他房间里呢，上面翻过的痕迹明显，秦裴漪肯定看了。
“那这……”兆寒雪挠头。
“等等，你家那位多少岁？”
荆牧芜吞吞吐吐的，说出来一句：“是凡人，还活着的话快九十了。”
兆寒雪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不是……你……这……你虐待老人啊？”
兆寒雪是因为当过国师，算半个仙人有自己特殊的保养方子，要是他自然老去，就算再保养有方，到了九十多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不是……你……哥们……你这……这……口味挺重——独特的哈……”
“等等。”兆寒雪突然发现不对劲。
“一个老人是怎么进乎尔池的？”
“他被一个乎尔池的人带走了，我追寻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我听说乎尔池中有返老还童的方法，无论有没有用在他身上，我都要进来一看，哪怕带着尸体回去。”
兆寒雪被荆牧芜这一番深情款款震了下。
“忘年恋啊……辛苦你了。”兆寒雪拍拍荆牧芜的肩膀。
不是忘年恋啊，荆牧芜想解释转念一想这样误以为也挺好的，只能委屈自己应下来。
兆寒雪把荆牧芜隐忍的表情误以为是伤心，又安慰了他好几句。
。
两人谈完心，荆牧芜问自己能不能上去再看看露弱茹，兆寒雪欣然答应。
荆牧芜顺着楼梯上去时，正好看到露弱茹趴在小桌子上哼哧哼哧写课业。
他看着失而复得的露弱茹，几欲流泪。
“嗯？”露弱茹感觉到目光，抬头看到一个盯着她，眼神很悲伤的人，是之前的恒老师。
露弱茹跳下小桌子，朝荆牧芜跑过来。
荆牧芜蹲下身一把抱住露弱茹。
露弱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恒老师很亲近，只知道恒老师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恒老师，就像正常的爹爹一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伤害她。
“恒老师，你不要伤心，我把爹爹给我做的玩具给你玩。”露弱茹从胸口掏出来个拨浪鼓递给荆牧芜。
荆牧芜看着拨浪鼓上面的彼岸痕迹，想起蝣粟跟他说过的，心里酸痛。
少游，你当时该多么绝望啊。
“恒老师没事，”荆牧芜憋下眼泪，“你爹爹呢？”
他想看看他，哪怕一眼也可以。
“爹爹晚上过来接我，兆老师不喜欢他，他就避着兆老师走。”
“为什么兆老师不喜欢他？”
“我不知道，兆老师不跟我说，爹爹也不跟我说。”
荆牧芜大致明白了，秦裴漪现在的身份是蝣粟，那兆寒雪虽然身在乎尔池，心中却从未认可乎尔池的行事，对于乎尔池的神明自然也没什么好脸。
不过，兆寒雪真可以说胆大包天，秦裴漪性子良善，但到底用的是蝣粟这个凶神的名号，兆寒雪竟然敢把人排斥到不敢陪读，全是仗着露弱茹喜欢他这个老师。
“那恒老师喜欢爹爹吗？”露弱茹问。
荆牧芜沉默了很久，哑着嗓子回答她。
“喜欢。”
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喜欢到爱他。
“那就好！”露弱茹开心起来，一把抱住荆牧芜的脖子，“又多了一个喜欢爹爹的人！”
“又多了一个？”荆牧芜问：“还有谁？”
“我，恒老师，还有师父！还有爷爷，姥姥姥姑，和元哥哥！他们都喜欢爹爹！”
“嗯，都喜欢。”荆牧芜抱紧露弱茹。
荆牧芜抱着露弱茹抱了很久，直到兆寒雪上来才放开。
兆寒雪说他初来乍到，需要些日子习惯乎尔池的作息，露弱茹现在识字还没到可以学医的时候，给荆牧芜收拾出了一个小院子让他先住上几天适应适应。
荆牧芜也知道操之过急不可取，老实收拾好住进去了。
。
冬天近末尾，雪停了很久，太阳出来的越来越频繁，消积催新。
地上的雪融的差不多，露出土地 ，荆牧芜这些日子突然喜欢上摆个摇椅盖层薄被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暖融融的让人想睡觉，怪不得秦裴漪老了后特别喜欢，几乎天天只要不是阴天都要晒。
荆牧芜一觉睡到晚上，感觉胸口有点闷闷的，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小豆丁趴在他的胸膛，大眼睛直直看着他。
“怎么了弱茹？”荆牧芜直起上半身抱住露弱茹。
“兆老师跑了，让我过来找你玩。”
“嗯，兆老师跑哪里去了啊？”
“不知道，他给我指了院子我就过来了。”
“弱茹一个人过来的呀？”
“嗯。”
“真厉害，弱茹是最棒的小孩。”荆牧芜掂掂露弱茹夸她。
露弱茹开心的笑起来。
“下午没课，那师父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啊？”
“好！”露弱茹抱住荆牧芜的脖子。
荆牧芜担心秦裴漪太溺爱孩子，把他好不容易养没的蛀牙又养出来，这些日子做了不少药膳小点心。
露弱茹一看到精致的小点心就扑通扑通的朝那顾涌，荆牧芜只得把她放下来。
“别吃太多，不然牙要痛痛了。”荆牧芜摸摸露弱茹的头。
露弱茹老是带着很漂亮的发髻上课，他一问露弱茹就说是秦裴漪给她辫的，上面时不时簪上几朵簪花，一摇一摇的很是好看。
太阳很好，也没刮风，这一下午荆牧芜跟小女儿玩的很开心。
。
秦裴漪过来接女儿时正赶上兆寒雪回来。
“兆先生？您怎么在这里？弱茹呢？”
兆寒雪的眼眶通红像刚哭过，没好气的瞪了眼秦裴漪，指向一个方向。
“去新老师院子里了。”
“哦好，打扰了先生。”秦裴漪朝那边走。
荆牧芜跟女儿玩了一会，抬头看到天快黑下来了，估摸着秦裴漪快过来接了，刚抱起露弱茹打算走，还没转身就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
熟悉的、很好听的音色，带着少年气和初为人父的温柔。
“你好，请问是恒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