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粥,这是什么啊,你们去哪儿玩了?”
付籽拿着手机扑过来,一脸好奇。
“你看,咸鱼刚发的,说是去林湾大学打球,视频里看见你了,你真不上镜。”说着还戳开余高扬发在朋友圈发的视频给他看,指指点点,“啧,不愧是咸鱼,一米八五给你活生生拍成一米五八,这样还怎么当网红?”说完自顾自笑成一团。
付粥扶额。
这两个人,一碗小米粥,一条咸鱼,配一顿饭齐齐整整,他在就是多余。
“还,还说什么‘时隔六年再度重逢,不得不服老,后辈青年未来可期’?”
付籽非常不尊老地嘲讽完他哥,继续嘲讽他哥的朋友。
“声情并茂写了四百字小作文,真难为他了,我得给他点赞。”
付籽单口相声,他也插不上话,于是埋头看稿。
没过一会儿,又听付籽一声惊叫,再一次扑过来,手机差点没甩他脸上。
“这这这这个,这不是那个大学生吗?”
她指着视频里的陶进缨,眼睛都瞪圆了。
付粥头疼欲裂。刚打开的稿子一句还没看完,已经被打断两次了。
付籽把手机一摔,“好啊付粥,我在那儿辛辛苦苦上课,你自己去玩儿不带我就算了,偷偷认识了大学生,还不告诉我?!”
“……”
什么叫“偷偷”?
付粥莫名其妙,这丫头什么时候又对见了一面的“大学生”这么上心了?
把付籽拨到一边,付粥撇嘴道:“你们学校不是有几棵级草校草的吗?打什么‘大学生’的主意?不嫌老?”
啧,真是肤浅的老男人。
付籽鄙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省省吧,人家最多也就二十一二岁,你这样的我才会嫌弃。”
付粥一愣,没想到自己行情已经这么差了。不过这臭丫头居然好这口?
突然想起江队说,陶进缨只比他们小一两岁,确实是看不出来。如果不是真的接触这个人,光看外表,他也会以为是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正想着,付籽又是一声,“哎!看我发现什么了!”
闻声看去,付籽从他裤兜里掏出来个小纸片,正攥在手里朝他扬着。
付粥脑袋断了线,一时想不起那是什么东西,直到付籽把纸片儿怼到他眼前,才想起来——上回陶进缨塞给他的名片。
“人家二维码都给你了,你干嘛不加?”
付籽挤过来,拿过付粥的手机就要扫码。
“哎?”
付粥长臂一挥,半空中截住卡片。说起来上回还没仔细看。
只见卡片上写着“心身互动治疗实验项目组副组长陶进缨”,下面是一行小字,写着“林湾大学医学部心身医学博士研究生607办公室”。
再翻过去,卡片背面印着一个大大的二维码。
付粥把手机抢回来,扫了码。本来以为是这个项目组的公众号或者宣传H5之类的,结果居然跳到一个个人账号的页面。
昵称是……陶然忘机。头像是不知道哪里的风景照,荷花、落日……和昵称相得益彰,散发着祥和平静的田园气氛。
这是陶进缨的账号?难不成学医的都这么“生态友好”?
付粥脑子里忽然闪过陶进缨杀球的样子。
不留余地,一脸杀气,还“陶然忘机”?
付粥憋笑憋得肚子疼。
付籽看着这个老男人对着屏幕笑得像个傻子,严重怀疑他存着不良居心。
“喂,付粥,你该不会要和我抢大学生吧?”
付粥一口气没吊上来,挥手把卡片拍她脸上。
“抢个屁!我劝你放弃吧,看看你的大学生,医学博士,再过几年头发就剩不了几根了。”又想起“陶然忘机”,顺便补了一句,“哦,说不定人家现在二胎都有了,你可另寻芳草吧。”
付籽感慨地摇摇头,煞有介事地小声嘀咕:“这个世界真是奇怪……明明不差几岁,有的人二胎都有了,有的人还没对象呢……唉……”
说着,去卫生间洗澡了。
这边,“有的人”皮糙肉厚自动忽略了人身攻击,出神地盯着手机,手指在“添加联系人”上犹豫反复。
“最近在做一个研究课题,可能会对她有帮助,学长要是愿意,可以联系我。”
想起来陶进缨给他名片时候说的话。
脑子里霎时间涌现出一堆疑问。
陶进缨怎么知道付籽得病?这个“心身互动治疗课题”就是那个“有帮助”的?能有什么帮助?难道不是抓人去做他们实验的“小白鼠”?
光看这名字,付粥也只能把它和心理治疗联系起来,毕竟“身”体治疗那部分他们已经在最好的渝江一院进行了三年多,不可能会有更好的方法了。
无非就是心理疏导,可这丫头一天天牙尖嘴利的,有什么好疏导的?
想到这儿,付粥嘲笑地摇摇头,拇指一推,把“陶然忘机”给划掉了。
这时候,付籽从卫生间伸出脑袋来,光光的一颗头衬得脖子更细更长。
“芳草,帮我把阳台上晾着的毛巾拿过来!”
付粥:“……”
这个没大没小的玩意儿。
*****
建海三中。
最后一课铃声还没响完,人已经溜走了一半。
付籽在最后一排慢吞吞收拾书包,前排王筱鹤转过来向她抛了个媚眼,五体投在她课桌上,“今天也拜托付妈妈了!”
付籽哼了一声,把书包从她胳膊下面抽出来,“今天你自求多福吧,妈妈我大姨妈作客,伺候她还来不及。”
王筱鹤抬起头来,眼睛滴溜溜转,瞅着付籽没有什么颜色的嘴唇,算是确认了她不是诓她,惨兮兮道:“唉呀,同是天涯沦落人,勉强请你喝一碗芋圆吧。”
付籽嘴角抽抽,忍住没给她一棒槌。
她免费给她卷子抄长达两周,这厮的感恩之心居然还是“勉强”的?
不打算理这个小人,付籽背起书包就走。
王筱鹤见状立马追上去,不敢再皮,把大恩人皮没了就没唱了。
“我错了妈!红豆沙的,还有红糖,热的!”
“……”
“不喝红豆沙也行,你随便挑嘛,就对面那个‘圆又圆’!”
“能放辣椒吗?”
“……”
*****
天光暗下去,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些微光线。
此时教学楼里已经没什么人,走廊里一片寂静。
一行三五个男生鬼鬼祟祟从卫生间出来,一个人举着手机打光,沿着高二楼层挨个摸索。终于,一个男生示意所有人停下来,指指头顶“高二七班”的牌子。
前后门都上了锁,他们也早有准备,领头的那个从裤兜里掏出来一串钥匙,稀里哗啦挑了好一会儿,才找着贴着数字“2·7”的那个。
一行人摸进教室里,领头的男生突然停下,后面跟着的猝不及防撞成一片。
“怎么啦泳哥?”后面有个男生小声问。
前面的“泳哥”愣了愣,“哪……哪个是她的座位?”
问话的男生默默翻了个白眼,把泳哥扒拉开,自己带头走向最后一排中间靠左的位置。话不多说,上去就是一阵狂翻乱找。
泳哥刚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现在见这傻子的操作,怒道:“你他妈是不是傻,动静这么大,把门卫招来怎么办?!”
闻言,男生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收住动作,一帮人这才开始分工协作,望风、指挥各司其职、各尽所能,各得其所。
泳哥在一旁抱着胳膊指挥工作,突然问,“哎八三,你怎么知道她坐这儿?”
带头找到座位的男生“八三”无语道:“观察啊泳哥,观察!她自己和她们班主任说的,说怕自己的光头分散同学注意力,申请坐到最后一排的。”
泳哥环视一圈,见大家都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愤愤道:“不是,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儿整天观察她干嘛?上回那出还不觉得打脸啊?”
旁边一个男生上来拍拍他,安慰道:“泳哥,知己知彼是反击战略的基本前提,我们这不是为了搜集情报嘛!”
“是啊,况且她最近这么出名,谁路过她们班不得看两眼?”另一个搭腔。
泳哥一个暴栗炒过去,“我看你就是那个‘谁’吧你!”
说话的功夫,八三已经有了收获,举起一沓卷子式的纸,兴奋地晃着:
“找到了找到了!高海今天刚发的变态卷子,这个份量绝对够!”
一帮人借着灯光围上去看,只见选择题和简答题下面都被黑色水笔答过了,政治大题的套路被简写成几个词,远不似政治应该有的密密麻麻的量。
泳哥狐疑地戳一戳刚刚安慰他的男生,“哎300名,你看看,这是她的卷子吗?我怎么看着不像是政治前十名的人写的?”
300名因为最好成绩考进过年级前三百,代表着他们这帮人的最高水平,所以经常被当做“优等生”来用。
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慢吞吞道:“我看过她的作业,这确实是她的字。不过……”
“不过什么啊?”一帮人紧张地等他说下文。
300名感叹道,“不过,这么大的题量,她居然放学前就写完了,牛逼啊……”
“管她写不写得完!”泳哥一拳头锤过去,恨铁不成钢。
呸!一帮立场不坚定的猪队友,别说反击了,明天别成了对方粉丝就不错了。
八三补充说,“对!写了就让她找不着,没写就‘替’她写写,都一样。”
于是一帮人也就不再犹豫,把几张卷子塞到八三的书包里。
泳哥得意地冷笑一声,本想踢一脚桌腿,想起声音太大,又生生刹住了。
一行人正准备走,转身的一瞬间,手电筒却好像照亮了地上的一个东西。
泳哥转回去看,在地上摸了半天,最后在凳子下面找着一个小白瓶。
“索……必平?”他嘀咕道。
“快走啊泳哥,待会儿校门就关了!”身后八三催他,他想了想,顺手把小白瓶揣到裤兜里,和他们一起偷偷摸摸锁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