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清桓工作到七点才下班，这会儿公司的人差不多走完了，只有负责项目的几层还亮着灯。

他偏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小儿子，先前余光看到他在偷看自己。只是晏宁一见他转头，就迅速收回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司清桓没跟人建立过亲密关系。他有前任，也有情人，肉.体早就交了不少人，却从未交心。

司清桓不曾信任任何人，在他看来，所有关系都掺着杂质，所有感情都混着利益。但晏宁不同，晏宁的感情很纯粹，跟他本人一样，他全心全意地依恋着他的父亲。他在不知事的年纪就来到司清桓身边，由司清桓亲手养大。

晏宁是唯一完全属于他的人，甚至于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这样的人，理应由他亲手占有。

只要他有足够的决心，晏宁就永远不会离开。

那些恹恹的心思忽地不存在了。

“走。吃饭去。”

事实证明司总的眼光不错，新餐厅很合口味。司清桓是土生土长的银城人，口味偏淡，但晏宁喜欢酸口。

当他看到晏宁点了道糖醋鱼时，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没阻止。上了菜后，司清桓饶有兴致地观察他吃这鱼的表情，没想到晏宁眼睛一亮，接连吃了好几口。

这倒是让他意外了。他尝了一口，倒还不错，点头评价道：“居然连糖醋鱼都能做得美味，这家餐厅的确不错。”

晏宁大快朵颐，嘴角和眼睛都亮亮的。

“我之前有听说关于糖醋鱼的某些传闻……但这家的卖相太好了，我没忍住。”

饭后糕点更是甜而不腻，酥脆可口，颇具特色。晏宁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好了不少。

两人用过餐准备离开，在走廊里边走边闲聊，与服务生擦肩而过之际，一个小孩忽然横冲直撞穿过他们，服务生一时站不稳，盘里的酒水叮叮咣咣地响。

司清桓一手护住晏宁，一手出于礼貌地拎着服务生的手臂，将他扶住。

那人稳住身形，低声道谢，抬头时声音却倏然变得惊异：“司清桓？！”

司清桓皱了下眉，有些疑惑，盯着他看了两秒才想起来是谁。

“郁秀。”

他展眉道。

他俩有十多年没见了，却意外地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一个依旧是司总，一个却从郁少爷沦落成服务生。

郁秀不是司清桓与那些杂七杂八的情人，是他正儿八经的前男友，但谈了一段时间双方都觉得不太合适，就分开了，后来再没见过面。

“真是好久不见了。”

惊魂未定，郁秀将餐盘放在一旁的桌上，看向还被司清桓护在身后的晏宁，“你是……他的养子。叫晏宁是吗？你小时候我们见过。”

似乎是因为遇见故人，郁秀眼里多了些笑意。

“你好。”晏宁不知该怎么称呼他。

他想起来他被司清桓领回来时，在司家老宅设的那场宴。那天宾客很多，可他就是在众多欢声笑语的宾客里，捕捉到了那个放下贺礼就离开的身影。

仔细一想，那时郁秀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怅惘的，但那些怅惘转瞬即逝，他仅仅往里看了一眼，就毫不留恋转身走向那辆张扬的红色跑车。

晏宁当时什么都不懂，扯扯司清桓的袖子，问那人为什么不进来，司清桓望向那边，只看到一个离去的红色车尾。

“刚成年啊？好年轻。我和司清桓谈恋爱那年……我也才十八岁。”

郁秀今年三十二，看着却比司清桓还憔悴。手臂瘦削得像没几两肉，眉骨凹陷下去，眼角也有了细纹，显出深深的疲态。

他的脸上的肉如果再充盈点，那应该是极好看的，晏宁没有来由地想。

“这些年怎么样？”司清桓不想让话题停留在他和郁秀十几年前的感情经历，转移话题道。

“真少爷回来了，郁老爷子发现我不是他亲生的，把我赶出来了。没了郁家我什么都不是，我本来就是联姻，魏知宥移情别恋，跟我离婚了。”

郁秀很直率很豁达，三言两语交代这些年的不容易，并不在意司清桓和晏宁的想法，也不关心会不会有人偷听。

“郁家都是文明人，没对我赶尽杀绝，让我自己谋生。当服务员待遇还算好，现在勉强能生活吧。”

似乎是看不太下去旧友如今的生活，司清桓递给他一张名片，道：“有解决不了的事可以找我。”

硬质的纸片夹在骨节分明的手指之间，岁月似乎偏爱着这个金尊玉贵的人，不忍在他脸上留下痕迹。

“免了。”郁秀将名片推回去，洒脱地笑了一下，眉眼间隐约可以窥见年轻时候的意气，“哪能跟你纠缠不清。”

“不过，”他歪头看向晏宁，笑着说，“小宁的联系方式我可以留一下吗？”

“……留着前任的联系方式总归不太好，我可没存什么旧情复燃的想法。为什么分手？我俩性格不合啊，他占有欲这么强，也就他儿子你能受得了吧。”郁秀噙着笑加上了晏宁的微信。

“放心，对你也没有想法哦。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吧？圈子里一直说他对你宠爱有加，现在看来还要更过分，也就他还觉得这是正常范围内的父爱。”

“啊……这么明显吗？”

晏宁脸有些红，悄悄瞥了眼司清桓。司清桓站在一边，背对两人处理手机上的事务，并未注意这边的情况。

“好了，我要去送酒水了，再见。”郁秀单手端起餐盘，腾出一只手挥了挥。

“两位客人慢走。”

回到车上，两人一时无话。

正如郁秀所说，司清桓的占有欲很强，晏宁早就知道父亲在他身边留了人，那些人除了保护，其实还有监视的用途。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父亲的掌控之下，好在他甘之如饴。

而司清桓此时发愁的是他那些前任。

太多了，除了几个有正式关系的，还有数都数不清的情人，万一找上门来，晏宁容易多想。还好近五年他都没什么感情纠葛，哪怕真找上来了，那也是陈年旧事。

司清桓推己及人，他自己醋劲不小，如果有人试图跟晏宁建立亲密关系，他心里肯定不会舒坦。

想过自己这样是否太自私太善妒，可他改不掉。他对晏宁的容忍，要以晏宁在他身边为前提。

“会觉得不公平吗？”司清桓忽然问。

晏宁一下子没懂：“是指什么？”

他们之间不公平的事太多，年龄、阅历、甚至实力，都有着太大差距。

司清桓：“感情方面。”

司清桓拥有那么多旧情人，而晏宁只有司清桓一个。

也许只能有他那么一个。

“那你更应该好好对我，好好补偿我。”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你的过去我不会过问，我们的未来也难以把握。晏宁只求及时行乐，哪怕只有一晌贪欢。

接下来的几个月，晏宁过得很安稳，生活平静无波。他快高考了，在这种关键时期，司清桓不会允许他身边发生任何意外。

司机接晏宁回学校前，晏宁站在别墅门口同司清桓挥手道别。

“爸爸，我出门了。”

“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