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看着面前花开的美景,回头想要与花满楼诉说此时的满腔欣喜。眼波流转间,看到花满楼无焦距的双眼,她的心莫名地有些刺痛。她在花满楼注意到之前,又不动声色地恢复到了刚才的模样。只是她的心思已经不在眼前的花上了。她从来都不曾觉得花满楼看不见是什么有问题的事情。这件事情对她而言就像是天在上、地在下再自然而然的,不需要去注解。只是如今,这却有些扎了她的心。花满楼,他是如此有心之人。他会赏花开、会听花落、会静候日出、会驻足于晚霞,他是如此地爱着这个世界,而这个他爱着的世界,他却无法用眼睛去捕捉它的万千风景变化。这让云皎的心有些发酸。如何让花满楼的眼睛不留隐患、稳妥地重见光明,这件事默默地放在了她的心上。
院中最后一朵流光牡丹完全绽放,整间小院都笼罩在芳香馥郁之中。云皎笑吟吟地看了一眼今晚的月亮,可真漂亮!随后她便拉着花满楼重新进入了新房。
云皎卸了妆,洗漱好后,就坐在镜前梳理着长发。听到身后的水声停了,却又没见人走近,于是转过身去。她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她等的那人,正站在离自己五步远处,红了耳根。
云皎走上前去,直接用双臂勾住了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轻道:“害羞了?”
花满楼怕人站不稳,圈住了身前娇滴滴的人。
云皎看着眼前有些害羞的人,坏心一起,便又在他耳畔道:“今晚的洞房花烛可怎么办呢?”说着就起了坏心眼儿。
花满楼心知她要作弄自己了,抢在云皎作怪之前,直接把人拦腰横抱,向喜床走去。
夜还很长。
花满楼和云皎新婚后,在花家住了两个月,就在众人依依不舍中回到了百花楼。花府虽然很好,可在花满楼和云皎心中,他们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小楼。
因为要娶妻之故,花满楼一早就思虑到,自己是不需要别人服侍的,但云皎是被服侍惯了的,到时候小楼可能小了些,便早把百花楼进行了扩建。
云皎和花满楼重新回到百花楼后,日子与云皎之前在百花楼时一样,不紧不慢,欢欢笑笑地过着。若说有什么变化之处,也不过是两人更加亲密,肢体接触更加频繁亲昵,出入更是相携相伴,鹣鲽情深。
这一日,一辆两匹矫健白马拉着的马车停在了百花楼的门前。车夫停稳马车后,先是从车里下来了一位丰神俊朗的白衣公子。白衣公子下车后,一只莹白的玉手探了出来,指尖纤纤,柔弱无骨。他回身,接住了这只手,小心地扶着这只手的主人——一位藕紫色衫裙的女子下了马车。温柔又专注。
身穿藕紫色衫裙的女子下了马车,站定。
早就注意到这边的过往的行人和街边叫卖的小贩,这时才看清这女子的相貌。乌云秀发,杏脸桃腮,香姿玉色,袅袅婷婷。整个人很是娇媚慵懒。
她看着眼前的小楼打量了几下,然后对身边的白衣公子轻言道:“想必就是这儿了。”
白衣公子浅笑颔首。似是远离凡尘的仙,温柔又淡漠地注视着这人间的一切。只有在回首注视身边身穿藕紫色衫裙的女子时,眸子里才会多出一些其它的,令人着迷的东西。
身穿藕紫色衫裙的女子和白衣公子一起走进了百花楼,恰巧此时云皎正和花满楼一边说笑一边从后院往前走,看到来人,云皎惊道:“二姐!”
身穿藕紫色衫裙的女子也呼道:“三妹!”
原来这身穿藕紫色衫裙的女子是陷空山无底洞的金鼻白毛老鼠精。众妖称其地涌娘娘,修炼成人后,也仿着人,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金枝枝,是云皎的结拜义姐。当日姐妹一别,不曾想险些是死别。如今二妖相见,自是相拥而泣,百感交集。
花满楼和那白衣公子,见她二人如此,都心知她们姐妹情深,不曾上前打扰。待她们二人激动的情绪发泄了一些,才上前劝慰。
金枝枝和云皎携手上了二楼的里屋,侍女端来清水,二妖重新梳洗妆扮一番后,才一起重新出现在二楼的堂厅。
此时花满楼与那白衣公子——江无缺,已经相谈甚欢,一见如故,甚是相投。
江无缺初入江湖时就曾听说过花满楼,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如今见了,只觉得这花公子比传言所说的还要不凡,还要令人心生钦佩。
对于江无缺,或者说是花无缺。这位出身移花宫,初入江湖就大放异彩,后又不知什么原因,消失了踪迹的“无缺公子”。花满楼虽然长居于小楼,可对于他的一些江湖事迹,花满楼也有所耳闻。陆小凤曾打趣过,若是他们这两位花公子凑到了一处,必是能成为很好的朋友。陆小凤说的的确不错,他想他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至于江公子为何会从‘花’改姓‘江’、为何会在江湖上‘失踪’,这其中必是有一番是非恩怨、心酸苦楚。花满楼无意揭人伤疤、打探他人隐秘,倒并不曾去探究,在此次闲谈中更是不着痕迹地有意避过此节。
金枝枝和云皎来到堂厅后,几人又相互介绍了一番,才重新落座,说起话来。说笑了一阵,花满楼心知,她们姐妹之间必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说的。便邀江无缺去后院赏荷,江无缺欣然接受,两人顺势离开,把堂厅留给了云皎姐妹。
待他们一走,云皎起身离开了原坐,歪靠在了一张软榻上。金枝枝也去了人前的那份端庄,娇慵道:“这做人就是麻烦,什么事都有规有矩的。”
“可不是嘛。”云皎回道。接着她又问道:“二姐之前让椿嬷嬷捎话给我,说是天庭和西方会有异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便从指尖处放出了一股绿烟,隔绝了天地间一切的窥视和探听。
“从前不是有说过如今的气运在‘人’。对此,天庭和西方不会就干看着的,以他们过往的做派肯定会在其中‘横插一手’。你猜他们会怎么做?”
云皎翻了一个白眼,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会做什么。
金枝枝看到云皎的神情,乐了,她继续说道:“我这一路行来可是听到了不少‘得道成仙’或者‘得道成佛’的传言。”说到这儿,她冷笑一声。当初她就是听信了传言,说是抓住唐僧,采了他的元阳就能成就太乙金仙之境,才遭了一番苦楚。若非有三妹赠与的宝贝护住性命,恐怕早早地就身死道消了。要么就屈膝叩首,主动受锢与他人为奴为仆,一生受制于人,枉与他人做嫁衣。想到这儿,她不禁怒从心头起。如今她可是知道了这传言的来处了。果然是招不再老,有用就行。
云皎听到此言,更是无语,“得道哪是那么容易的。修行者累累,可得道的才几个。再说,所谓的成仙,只要天庭接纳了你,你就是仙了。成佛也一样,只要西方那些家伙,接收了你,你就是佛了。至于‘得道’,这明显就是谎话。”
“可不是。不过天宫的仙娥、卫兵们,几乎每过五百年就得换一批,西方的菩萨、佛祖们以及他们的门人弟子也是需要大量的人来用。这显然就是让下界的人努努力,通过他们的那套考核,给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手。若是有非常突出者,还能补一补他们的武力。”
“就是这么一个骗局。可是这也跟气运扯不上关系呀?”云皎疑惑道。
金枝枝笑了笑,道:“能通过他们那一套考核的,本身已是占了不少气运的佼佼者了。再说,他们再在众目睽睽之下来个‘白日升仙’‘白日成佛’,你说那些观者会怎么样?”
“有资质的,以此为目标奋斗终身,没资质的,口耳相传,津津乐道。但无论怎样,他们的威望将会更进一步,他们的信徒也会更加坚定和虔诚。这些信仰之力和连带着的气运倒是也能让他们吃个肚饱。”
“是极。”金枝枝点头赞同道,又出言冷冷地道:“现在天庭里有不少女仙春心萌动,开始思凡了。”
“仙女思凡?怎么会?”云皎诧异道。凡人的生老病死极为迅速,哪个修行者不知。再说天宫管理森严,又常觉得凡人污秽,总是一口一个愚蠢的凡人,她实在难以想象仙女思凡的场景。
金枝枝喝了一口茶道:“是凡人通过修炼成仙、成佛容易,还是仙女下凡私配凡人再被抓回容易?”
云皎静默不语,很明显,是后者。同样的轰动,前者如移山,后者如碾蚁。反正都能彰显天庭的存在和增加天庭的威严,自然是做易不做难。云皎想明白了后,又有了不解,道:“那些仙女又不傻,谁会为了这种对自己没好处的事拼上自己的前途?”
“我从天狱逃出后,藏身于众天娥之间。听闻天庭的七公主已经下了凡,并且私配了凡人。”
“有王母娘娘的亲女‘以身示范’,这可不就引那些小仙好奇了?”云皎又道:“可,人家是王母娘娘的亲女,就算是做了‘错事’,象征性地惩罚一下,转头又是天庭的七公主了。旁的仙女可没这层护身符。要是被这些有心者放出的风给吹歪了心思,可是真真正正的万劫不复了。”那些仙女与她们这些自有道场,不受天规戒律管束的妖精还是有着大大的不同的。
云皎和金枝枝相顾无语。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这可真是坏透了心肠。